暮色的秋,黃花落地,清秋的院里人聲鼎沸;九月的風,十月的葉,嫣然的帳里佳人俏媚,過眼鏡花,紅妝當禮,小姨婚禮讓姥姥日夜牽念。
嫁走了六個閨女,如今卻又嫁走小姨,姥姥似乎又牽腸掛肚了。禮炮聲打開了清晨的院門,叫囔着催醒了院里院外的一切,姥姥也如故地起了大早,一身素衣,一簾泛白的髮絲,一手紅卷。
不知為何,姥姥的眉目總有些紋路,尷尬的笑容,夾雜着難言的不舍,恰似這秋色一般,在側目間波瀾起伏,泛起了淚痕,紅了眉角,潤了秋天。
裡外忙碌了些時辰,葉敗了半個方院,紅卷被姥姥放在了祠堂里的連璧上,宴席擺設在廳堂;紅布鋪躺門下,日子也悄悄上了梧桐。
廚房裡的炊煙一直都在飄渺,舅父探身向外喃喃,他笑着,還拍着門板;對面的姥姥則搖搖頭說著些模糊的話語,眉目間卻是實實在在的淚水。
不消半盞茶水的時光,姥姥便領着身着紅裝的小姨走出了閨房,走過了廊門,走進了炊煙;葉在這時候落盡,姥姥陪着大家笑了,抖動着嘴唇笑了。
酒宴開始了,禮炮聲響徹了九月的閩東大地,在花瓣的飛舞間,小姨走過了廳堂。
紅光涵盪,大夥盡情歌唱,小姨年輕的面容不及胭脂的紅潤,卻像春色一般,在這暮秋中顯得格外迷人;而姥姥,卻早已蒼白了唇色,素白了頭髮。
不知時光是太快,還是太慢;轉眼歡歌已止,酒宴結束。姥姥就靜靜地一個人躲在一角,抹着眉角的紋路,綢稀了這一季的天色。
鑼鼓撼響了門院,彌情着無法名狀的旋律,守住了水鄉的情思;姥姥眉目平息,卻又一片波瀾。
小姨按照安排,上了迎親的隊伍,禮炮聲響徹了整個河谷,一片歡騰,也僅僅是歡騰。
遠去,隊伍漸行漸遠,依稀泯在了肅殺的秋色里,平野頹黃,歲月荒茫。
是不舍,是依念,亦是骨肉長情;我全然知悉,那就是閩東人心;姥姥不舍,誰都不舍。
綢緞引明月,月依亭門緞,水波不知年,此也誰言眠?姥姥哭了,依伴着清秋的暮色,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無所顧忌。
我看着,舅舅看着,母親看着,大家都看着。看着姥姥的哭聲飄遠了又回來,回來了又飄遠。
夜,波瀾了秋,姥姥的目光,波瀾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