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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和時光一起流浪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夏天的雨總是急驟而凌亂的,拍打青翠的木葉,急促的鼓點讓飽滿的葉面馬不停蹄的上下跳動,散落的晶瑩露珠,在雨過天晴后的某個午後,脆弱的表面幾乎要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撐破,目之所及之處,儘是笑容。露珠從來不懂得感恩於木葉慷慨給予的棲身之所,就像木葉並未知曉,這一切都是雨點的施捨。

  多年後,在數落文字的時日,我想起明媚午後的那一場相遇,深深覺得是一場陰謀,徐徐綻開在那一個惠風和暢的晴日。

  彼時的我,孤身奮戰在題海中找尋所謂的安全感,為了所謂的目標和最真摯的夢想給人生定下一個眾人皆知的航向,尋求心安。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也只有夏寧能帶給我無限的慰藉和溫情了。如此,在眾人啼笑皆非的時代,夏寧甘願和我一起去承受現實的磨礪,我已是感激莫名,在充滿痛苦與挫敗的成長之路上,有這樣一個默默給予正能量的女子和我共同走過,已然幸福無以言表。

  初夏,陽光帶着微不可觸的溫暖和慵懶傾瀉,裹挾着清幽香味的風飄蕩在灑滿落花花瓣的桐花路上,看着一片淺紅色花瓣在空中孤零的飛舞,作生命最後的綻放,忍不住在空中攔截,握住,凝視。在時間和生命面前卑微的祈禱,綻放的歲月定格。花瓣微濕,碰觸到溫暖的手掌,流露出神秘的液體,略帶幽香。

  寂寞的午後,和夏寧一起走在桐花路上,感受着柔軟,安寧。

  在充滿詩意的桐花路上,我邂逅何雨,安靜的像雨水從臉龐滑落般自然,手上捧着一本納蘭詩詞,默默張嘴閉合,嘴唇優雅的上下貼合,就像黑白琴鍵奏着安靜的旋律;額前傾瀉着柔順的長發,隨風飄蕩,安靜自然;抬頭對我微笑,木訥的我居然忘了怎樣去點頭示意,耳邊的蟬鳴好像在嘲笑我的無知,而後,繼而默念“舊事渾如濁,傷心只問天”。那一刻,我如遭雷擊,茫然不敢向前,只覺眼前情景恍然若夢,並且半晌不敢吱聲,怕驚醒了眼前的一切,包括枝頭的蟬鳴。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等時光輪迴,期望花葉相遇的午後,作出最後華麗的飛舞,冰冷的歲月帶着嘲諷的祈禱默默地走了一千年,慨嘆,相遇無期。

  在那一瞬間,我深信,這次相遇,是世間至美至善的。

  夏寧一直站在我身後,不語,看着我的心含苞待放,現在憶起,在那一刻,定有一種無助在她的心頭肆意蔓延。

  然後,她靜默的走向前,在何雨身旁站定,用一句簡單的話語搗碎了醞釀良久的沉默。

  “何雨,你好!”過於禮貌的招呼讓我覺得她倆有些生分。

  隔了些時日,夏寧再次跟我提起何雨,我才得知,何雨是夏寧的新室友。

  後來,與何雨的第一次相遇的情景總是如幻象般在腦海中遲遲不肯幻滅。有時,我會在凄冷的圖書館里呆上一天,汲取着納蘭詞的精髓,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可卡因的味道蔓延整個書架,圖書陳舊的腐味夾雜着可卡因的味道到處遊離,我漸漸被麻醉,或是說沉醉,沉溺於納蘭詞中不能自拔,偶爾情到至深處,會將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咕咚咕咚的在喉嚨內跳動,苦澀的味道終於將我從夢境中催醒,才明白,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某個人而默默犧牲,樂此不彼,馬不停蹄。

  我生活在何雨的幻象中不能自拔,總是在腦海浮現何雨恬淡的笑容和柔順的長發在空中飄蕩,讓我的心也隨之飄忽,現實總是在不斷地給我們新的刺激和埋汰,在茫然中漸漸習慣了有節奏的幻象。在夢裡,她在桐花路上的長椅上淡笑依然,眼神里投射出傲然與清高,三月的桃花紛紛飄落,在她的身上灑出茫茫的輪廓,在某個瞬間,回過頭,對我微笑,我的世界便花開遍地。在過去深惡痛絕的成長中鍛鍊出來的理智早已逃至九霄雲外,或許,青春,總有那麼一次,為了某個人,寢食難安,忘我忘她。

  在某個雨過天晴的午後,我在圖書館再次與何雨相遇,她低聲向我問好,那一刻,我感覺我的世界仿似有煙花璀璨綻放,在半空中,忽明忽暗,浮浮沉沉,心裡始終找尋不到降落的地點。我手裡還拿着納蘭詞,隨後,她脫口而出,“十八年來墮世間,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寄阿誰邊”我熟稔的接下句,“紫玉釵斜燈影背,紅棉粉冷枕函偏,想看好處卻無言。”自然而連接,她幾乎要激動的拍手稱讚。那個下午,在夕陽的餘暉下,她清新秀麗,有着耐人尋味的美好和恬淡。

  有段時間,我會獨自前往桐花路,並不是散心,而是帶着某種惡俗的利益或是慾望前往,為了遇見她,暮色似要從地平線處四合,火紅的天邊讓染紅了桐花路,目光遊離至遠方,湖面上起伏的點點星光上下波動着,似螢火般,忽明忽滅。長椅上已然端坐着何雨,她沒有帶書,只是安靜的坐着,眼神飄忽不定。我站在一旁,夜色下的何雨,在夕陽的鋪灑下,將白色的連衣裙染成血紅色,恍若穿着紅色嫁妝的新娘。略帶凄婉。她好像看到我了,隨即把我叫了過去,坐在她旁邊,我感覺渾身都在散發著熱量,雖說是夕陽餘暉的傍晚,但仍阻止不了我內心潮湧般的火熱,就好像掉進了熔岩漿,洶湧沸騰着,即將噴射出來。她平靜的問道:“你也喜歡納蘭詞嗎?”“嗯!”笨拙的我在也想不出別的言語加以修飾,手不停的搓着衣角。納蘭是一位多情悲惋的才子。說完,繼續凝望遠方,我不知該如何接下去,遂不再言語。此刻,我突然覺得,這是一場早就預知結果的賭局,明知我會輸的很慘烈,但仍選擇了固執。

  有時,會像納蘭公子那般感嘆,青春是多麼華麗的一場演出,我們上台表演着那些虛浮的角色,企圖在虛妄的情節中找尋到一絲本真,卻往往,遍體鱗傷,被她埋葬了意識里的全部,變成了公眾想要的我們的樣子,以至於,變得粗俗,噁心,仍渾然不知。

  忘了多少時日,圖書館少了夏寧,自習室少了夏寧,桐花路也少了夏寧。而我,在何雨的世界中變得漸漸慌亂了。漸漸凋零在那蒼白的華麗里。

  在很長一段時間過後,我漸漸和夏寧和好。和她一起走過桐花路的次數漸漸變多了。我們走過黃昏夕陽映照的桐花路上,嘴裡默念着一些單詞,聽自己的足音綻放在這個花朵即將凋零的最後時光,空蕩蕩的,埋葬了生活的全部,包括無知,惡念。只餘下至今歲月靜好的歡笑。但在彼此興奮至極時,我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何雨,我很想從她那裡得到更多關於何雨的一切,包括,她喜歡吃什麼,平時都喜歡看什麼書,有什麼特殊的愛好,等等。第一次想把一個人當成解剖來了解。夏寧深知我已經到了狂熱的地步,不能迷途知返,索性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我,而且還幫我當了次信差。夏寧對我的付出,我都深藏心底,以至於吝嗇到跟她說一聲謝謝。

  在桐花路上,偶爾會在夏寧耳邊,默念,輕吟。天空遊盪着幾朵灰白色的雲團,風吹得更涼快了。長椅上,安靜的坐着何雨,何雨見了我們,很熱情的打招呼,燦爛的微笑再一次挑撥着我浮蕩的心。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成長過程給予我的理智提醒了我,此刻,空氣中漂浮着三個人的氣息,尷尬的氣氛讓人憋得喘不過氣,太過安靜使得樹葉擺動的聲響愈演愈大,徹悟,我連忙向何雨解釋,我和夏寧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一直都是。夏寧也急切的點頭默認,當我說:以後依然是。夏寧轉頭瞥了我一眼,尖銳的眼神讓我畢生都無法忘記,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用充滿複雜情緒的眼神中傷我。何雨依舊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和夏寧。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灰白色的雲團擠在一起變成了青灰色,激烈的風吹得有些冷了,從遠處傳來轟鳴,愈來愈近,天空一陣巨響,夏寧和何雨都驚怕的叫出很大聲,我急切的安慰她們不要怕,不過一會兒,急驟的雨點打在了蒼茫的大地上。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站在我的面前,充滿恐懼的眼神透漏出急切的渴求保護,我連忙脫下外衣,意欲給她們頂雨,可是給誰呢,內心不停的翻滾,此刻,又是一陣巨響,劃破了所有的糾結和掙扎,我走向何雨,將外衣頂在她的頭頂,望了望夏寧,你先在樹蔭下避一避,我馬上來接你。轉身,和何雨一起往回跑。夏寧一個人孤零零的站立在雨中,頭髮巴結在臉上,像一道道深黑色的溝壑得不到填補,眼神獃滯的望着我,欲言又止,內心的失落和無助表現的太過複雜,表情很扭曲,不知道臉上流淌着的是雨還是淚。我再次回過頭看她時,衣服全被淋濕了,肉色依稀可見,她蜷縮着身子,把頭埋在兩個膝蓋之間,身體不斷抖動,在抽泣?還是凍得顫抖?瘦小的身體,任風雨肆虐,當我回來的時候,她已不見蹤影。

  事後,我向她道歉,無論我說多少言語,獻多少殷勤,她都只是很冷漠的答以“沒事”二字來覆滅我的一切舉動。我們之間漸漸變得生分了,不再有一起走過桐花路的時光,或許,是因為那段時光太過慘烈,不敢觸碰。

  大約半個月左右,我收到了夏寧的一封信。我感到很驚訝,信中說道,深諳被愛是幸福的。我們本不屬於一個世界,你要深知。謝謝你上次在風雨中選擇了給我依靠,這可能會使你失去一個比我更重要的人,深感抱歉,我下個月即將移民加拿大,好好愛那個愛你的人。祝好!

  何雨已經在我和夏寧的心口上捅了一刀,這一生都將背負虧欠生活,於夾縫中日日噩夢。我們始終學不會在現實里退讓,冷暖自知,在理性面前終將選擇飛蛾撲火。我感激何雨,在那個煙花浪漫的季節,陪我走過那段花陰歲月,讓我至少還有回憶。我不在奢求她的原諒,把那個選擇,埋在時光里靜靜祭奠,默念,與現實無關。

  渾濁的時代,我看不清不久的將來我會在哪座城市遊離,以至於,我學會了在每座城市作簡單的遊離,以至於在我青春的路途上,多了一些風景讓我撲朔迷離,很多人喜歡把這種遊離稱為旅行,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場逃亡。

  高考結束后的三個月,我選擇了逃亡。甚至於父母在網絡圈裡找尋我,我還是忍心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固執。我一直跟夏寧聯繫未斷,彼此聊着無聊的瑣事,我會告訴我去了哪裡,看到了哪些現實,體會到了什麼樣的社會形態,她總是默默傾聽,不作任何言語或是反駁,最忠實的傾聽者,我樂意於彼此之間的默契和了解,恐怕,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在逃亡的時日,孤獨時唯一最深切的感受,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陌生的生活節奏以及陌生的情感。我從不依戀哪一座城市,因為我從來都不會把自己和城市融入的太貼切,也許,面對着的是下一次未知的逃亡吧。人,是深情的動物,它和城市不同,無論怎樣逃亡,我都逃不掉這個由深情包裹着的圈子。所以,對於夏寧,我很淡漠的選擇凝望,人世間表達情感的方式有很多,而我,卻很病態的熱衷於凝望。

  在永樂鎮,我遇到了夏寧,不期而遇,但我並沒有感到驚訝或是驚喜,只是很淡漠的凝望,她同樣回以淡漠的眼神,彼此,在人群中對望,似乎在完成某次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