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擦黑的時候，老李興沖沖地回來了。一進家門，老伴有點兒驚訝，又有點兒高興地問：“今天回來的這麼早，挺好賣的吧 ”
老李邊支起車子，邊高興地說：“今天遇上一個小夥子，他買菜不挑不揀，最後剩下的菜，他一股腦兒的包了圓。給的價格也不錯。要不是他，又得很晚才能回來。”老李從身上解下錢包。邊說邊進了屋裡。
老伴見老李高興，今兒個又回來的早。順手又多炒了兩個菜，讓老李喝上兩口。
老李一輩子就喜歡喝點兒酒。現在都六十多了，依然還沒白沒黑地干。三十多里的路，每天帶着一筐菜去城裡賣。多半的時候常回來的很晚。老伴儘可能地做些順口的，讓老李吃得好一些，莫屈了身子骨。
老李美美地喝起了酒。菜賣得痛快，心情自然不錯。雖然只是平時裝的散白酒。可依然喝得有滋有味。
只是……，老李驀然想起了什麼。吃了飯，到炕上休息時，他悠悠地跟老伴說：“今天傍晚，我看見咱那小子了，那小子老遠看見我就躲了，有個賣菜的爹，他覺得丟人吧。”老李說完不覺嘆了口氣。
老伴說：“不會吧，咱兒子從小就聽話。哪能嫌棄你呢。”
“兒子長大了，知道要面子了。”老李有點兒傷感道。
兒子小的時候，那麼的讓人親。記得兒子六歲的那年，他從場園裡回來。打了一天的麥子，臉上的泥土地厚厚的，只露着兩隻眼睛。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可兒子見，依然高興地叫着爸爸，小鳥似的直往懷裡撲。一點兒也不嫌自己臟。鄰居的王嫂看見說：“到底是自己的的兒子，都沒人樣了，兒子也親的要命。”那時他聽了心裡美滋滋的，不顧一天的勞累，一下子把兒子舉得高高。
現在，兒子知道要面子了，兒子長大了。老李忽然覺得心裡酸酸的。
老李依舊每天到城裡賣菜。每當菜賣得不順當時，那個年輕人總會出現，不管好壞，總會給他包圓。而且給的價格也不低。有時倒讓老李覺得不好意思。想少收年輕人一點錢。年輕人笑笑說：“你大老遠的賣菜也不容易，哪能讓你吃虧。”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秋漸漸地深了。園子里的菜讓霜打的沒了新鮮的樣子。可扔了怪可惜的，老李捨不得，依然挑着好一點兒的裝了一筐。騎着車子去了城裡。
城裡的人精細的很，老遠看菜的樣子不好，連理都懶得理。儘管老李不停地吆喝，可買的人很少。天漸漸暗下來，看看筐里還有那麼多的菜，老李心裡有些着急。每當有人從跟前走過，他都會陪着笑問：“捎點菜回家吧，自己園裡種的。”
很少有人會停下腳步。每一次的問候，都是一次失望。
老李無奈地看了看筐里的菜，無奈地想，要不回家扔了吧。不過心裡總有些不舍。
正當老李焦急的時候，那個年輕人又出現在面前。他看了看說：“大爺，你給我都裝起來吧。算算多少錢。”
老李象遇上了救星，不過他猶豫了一下說：“小夥子，這次菜可不大好，要這麼多能吃了？”
“沒事，你裝起來吧，你這菜不好看卻好吃。”年輕人說。
老李麻利地裝進了一個蛇皮袋子，遞給年輕人說：“你沒少賣我的菜，這次我不要你錢了，你拿回去，別浪費了就行。”
年輕人哪裡肯讓，掏出了錢硬塞給老李，老李一個勁的推辭硬是不要。
兩個人推辭了好長時間，忽然那年輕人說：“大爺，我實話告訴你吧，這菜不是我買的，是你兒子讓我來的。”
老李一愣，問：“我兒子，他賣了做什麼？”
“大爺，我是你兒子的同事，每次都是他讓我買的，他怕你回家太晚，天黑路上車太多，所以常讓我來。”
老李不覺心頭一熱，說：“這孩子，買這麼多菜咋整。”
“有時送到我們食堂里，食堂不要的時候，他早晨就到菜市去買。有時，同事也會幫處理一下。”年輕人說。
老李一下子拿過袋子說：“這菜還是我拿回去吧，別難為他了。”
年輕人又拿過袋子，扔下了錢，邊走邊說：“大爺，快回家吧，晚了，你兒子不放心，這菜食堂要了，都說好了的。”
看着年輕人遠去的背影，老李心裡熱呼呼的。
他收拾好了東西，騎上車子往回走。
在馬路的拐彎處，他驀然一回頭，兒子就站在遠處的路燈下，正遠遠地望着他。
他禁不住眼睛濕潤了。
他忽然覺得，兒子真的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