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的信與愛
作者/ Penny
那是一個柳絮飛滿整座小城的季節,教學樓前那片月季花也開了。前桌蚊子突然說給我介紹一名筆友,來自小城的另外一所私立中學,是他的朋友,於是我便有了第一名筆友鄧文彬。我想我可能是我們班級甚至我們學校,第一位結交筆友的人,因為那時學校的收發欄放着的信寥寥無幾,甚至有時候只有我的信孤零零地擺放在那裡。
那時一天中最緊張也最期盼的事無非是下課後直奔收發室,看有沒有一封專屬我的信。若是有的話,會迫不及待地打開,一邊往教室狂奔一邊偷偷瞄上幾眼,再坐在座位上細細閱讀,讀完後會第一時間掏出自己買的精美信紙,拿筆回復。若是沒有的話,我會有几絲失落感。偶爾一周內收不到信,我每個課間都會往小賣部跑(收發欄離小賣部很近),連去廁所的空當都會繞個圈特意路過那裡,然後眼睛在收發欄飄來瞄去,仍舊看不到信的影子,便開始着急了。直到信件隔了一個周末后出現,我懸着的心才會落下。
現在回想起那些信的內容,我卻發現不記得半點。唯一記得的便是那時的那份心情,喜悅的、懵懂的和患得患失的。我一直沒和鄧文彬見過面,因為我總覺得那份特殊的感情應該留在那些信箋里。
可這座城終究是小的,初二那年夏天的某個中午,蚊子說鄧文彬要來學校找他玩,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去見個面,認識一下。聽到那個消息時,我有些意外也有些興奮,但同時又有些害怕,便對蚊子說我不去了。鄧文彬來到我們學校時,我偷偷站在樓道里看着他們談笑。他是那麼陽光的一個人,談笑間都是陽光的味道,甚至他飄逸的小碎發在那個午後看起來都很特殊,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里。他比我想象中似乎更完美些。我不知道他看到我沒有,但我一直感覺他在衝著我微笑。有熱風吹過,很令人悸動的場景。
後來我轉學了,離開了那座小城,我們便忽而斷了聯繫。我腦海中關於他的記憶再也沒有其他的信息。
讀高一時,我迷戀上了聽廣播。最喜歡在深夜聽一檔情感類節目叫《心靈彩虹》,躺在床上戴着耳機聽主持人富有磁性的聲音娓娓講着一個個故事。某一天,我聽到了一個跟我年紀相仿的高中男生的故事,他在故事裡寫着他厭倦了學習,厭倦了生活,對未來充滿了迷茫,我一下子找到了共鳴。這種共鳴讓我產生了認識他的衝動。可我不知道他的聯繫方式,更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寫給主持人的信末留名為楓葉並有提到他學校的名字。第二天,我就寄出一封到××中學的信,收件人是楓葉。知道我寄信的朋友們都覺得我瘋了,可我卻對這封信充滿了希冀。
有些意外的是,三天後我收到了回信。於是,這樣一來一回,他成了我的第二任筆友。他仿若接替了鄧文彬的位置,開始傾聽我寫在信紙里的喜怒哀樂。
高中是我最迷茫的時候,也是我最消沉的時候。我沒有幾個可以說話的朋友,也很少有想參加的活動,於是每周的信件便成了我最主要的感情寄託。而青春期對感情的懵懂,令我開始想入非非。我開始幻想白馬王子,我開始幻想志同道合攜手一生的人。現在想想,那時碰巧是愛做夢的年紀,並且做了很多過於虛幻的美夢。
他給我寄過他親手磨製的一角錢硬幣,我給他寄過大米刻字。總之,那時感覺空虛的高中生活終於有了事做。
時間久了,我們便交換了照片。在沒收到照片前,我史無前例的興奮。只是收到他的照片時,我有些錯愕,小眼睛,八字鬍,有些微胖,算不上醜陋但也算不上帥氣的一名男生。幻想破滅,我很久很久才能結束這份現實,以至於後來的信中我冷淡了不少。高三時,我還是以學業為重為由提出不再聯繫。
高三期間我的信息被某家雜誌以徵友的方式公布,於是我莫名其妙地收到了很多封來自天南海北的交友信,選擇性地回復了一些(郵票很貴,全回信的話,生活費就沒了),卻沒了保持聯繫的心情。
一直到高三畢業,我在寢室收拾行李時,我床底下的大箱子里裝了大一摞信紙,還有各種郵票。看着那些不同的字跡,清秀的,剛勁的,我突然就傷感起來。原來,我寫了那麼多封信。原來,我精神寄託了這麼久。
現在過了很多年,我早已習慣了電話、短信、電子郵箱和各種即時聊天軟件,再也沒動筆寫過一封信。回想起那些有信箋陪伴的歲月,回想起那些我的筆友,我記不清他們的名字,也記不清他們照片的容貌,更記不清我們彼此寫在信紙上的內容,甚至現在的我們都在天涯一方,陌路得再不會相見。但我依舊感謝他們,陪我走過一段迷茫的年少時光。
年少時的信與愛 標籤:致加西亞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