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回憶的步伐在腦海中漫步着停留到了那刻,心脈突地抽搐了一下,隱隱作痛。
那是一個昏暗的早晨,天空中依稀下着些零丁小雨。阿太出殯的喪葬隊在雨中緩緩的移動着。早已兩鬢斑白的爺爺緊緊地捧着骨灰盒,一臉凝重,他那充滿歲月痕迹布滿滄桑的臉上透出了絲絲憂傷。不少前來給阿太送行的親戚都一邊跟隨着隊伍,一邊失聲痛哭。“阿太,安心的走吧,讓我來送你上山。”我在心裡輕輕地泣道,用那空洞的眼神直愣愣地遠望阿太即將埋葬阿太的墳山。腳依舊邁着無力的步伐,而心卻像是丟了魂……雨愈下愈大,紛紛灑落在我的臉龐,讓我分不清是雨是淚,但遮蓋不住我的傷感。心,也淌出了兩行清冷的淚,充滿涼意。一幕幕往事,如過眼雲煙,浮現在我腦海之中。 自小我便是阿太的寵兒,她待我好到讓我走路怕我累着,抱着我怕出力把我給掐到。生活上體貼入微,無微不至。遙想兒時,阿太總把懵懂的我背在她那年邁的身軀上,帶我到村子里各戶人家的家裡去串門聊天。那時阿太總會從兜里掏出幾粒香噴噴的瓜子磕起來,但每次她都總是剝出其中的瓜子仁填進我這隻小饞貓的嘴裡,自己卻默默地反覆咬着那些瓜子殼,即便是這樣,她仍舊會嘆上幾句“真香”,卻不曾真正品味過瓜子仁誘人的味道。在那斑斑駁駁的記憶中,阿太就是個腳小個兒矮的小老太太,走起路時會顯得顫顫巍巍。她人不胖,但背卻生的寬厚。有時倚靠在她的背上,我甚至覺得那是個舒適的搖籃。搖啊搖,擺阿擺的,晃到我好幾次都能快活的睡着,做上幾個香甜的美夢。時而會有一串串連着的口水順着我的嘴角流下,淌濕阿太的肩膀,但阿太也總是不嫌臟,不嫌累,一直樂呵呵地背着我四處走。甚至有過好幾次鄰居們都開玩笑說阿太原本筆直的腰桿沒有在她年輕時被那繁重的農活壓倒,而是在她老了的時候因成天的背我四處逛,寵我寵的過頭了才一天天的彎下來。幼時的我曾一度的對這些話感到不以為然,而此時回憶起來,心中酸酸的,十分懷念阿太這個關心孩子且慈祥和藹的老人。
與阿太朝夕相處的日子持續了好多年,直到我離開了阿太,為了學業在城裡讀書讀了好多年後再想去看望她時,媽媽遺憾地告訴我,阿太已經快不行了。當我淚盈盈地邁進了阿太的老屋,走到她的病榻前時,阿太的神智已有些不清,臉色慘白的嚇人,頭上那幾根稀疏的銀絲正隨着微風輕輕的顫動,身體也比以前小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服現在便如同一床大被子蓋在了她的身上,我帶着哭腔患了一聲“阿太”,她迷離的眼神忽然閃過了一道白光,耳朵也隨即顫動了一下,彷彿在分辨着我的聲音,我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床前,身體盡量靠攏她,將頭小心翼翼地伸到她的耳邊,在她耳畔叫了一聲:“阿太,我是**,我來看你了。”就是那一剎那,她突然睜大了她的眼睛,病了好多天也難以下食導致餓了好多天的她瘦的兩眼深深地嵌在了眼眶裡,顯得出奇的大,但我分明見到那上面滿溢着晶瑩的淚花,“孩子”,她哽咽着,竭盡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冰涼,冰涼的,透進了我的靈魂,我心一寒。沒有更多的餘力去說話,她早已老淚縱橫。我望着阿太可憐的慘態,再想起以前他對待我那種種的好,我回過頭去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淚,不讓她看見。突然間,我感覺到那雙把我的手抓得緊緊的手有些鬆動,我下意識的立馬回過了頭。只見阿太留戀的再次忘了這個大千世界一眼,便閉上了眼。她走了,走得很安詳。嘴角?B得緊緊的微微上揚,留着一絲笑意,彷彿正在默默的向我們告別。我腦袋中的那根弦突然斷開,只聽見“嗡”的一聲,緊接着便是一片空白。欲哭無淚的我才明白難過至極的人是沒有眼淚的。直至今日,我還在痛苦的回想着:沒想到我與阿太這遲來的相見,竟是我倆今生今世永遠的一場訣別。
阿太的離去,將是我心中永遠也無法忘懷的傷心往事。但在不知不覺中,現在的我在為人處事上卻有了一種化悲痛為力量的堅韌與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