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高這所學校很有名氣,已經有百多年的歷史了,出過很多名人,為這座小城爭了不少光。
新高去年擴建,在郊區修建了新校區,政府撥款很多,再加上各界人士的捐款,是筆不小的數目。新校區很大,我們在預覽圖上看到了其竣工的模樣:綠樹成蔭,百花爭鳴。人工湖映着藍天的影子,花前月下,很是浪漫。不過開學后我們搬過去的時候,卻只看見了漫天的煙沙,一片光禿禿的土色,教學樓顯然是搶着建好的,因為台階還沒鋪好咧。
聽人說新校區要明年才可以完工呢。我輕輕嘆了一聲,只有等一年再看它是個什麼樣子了。
中考後本來是有2個多月的假期的,然而我不得不說,我是倒霉運的,竟被新高要求去補習高中功課。那時我每天怨聲載道,見人都不給好臉色。不過還好,芥末和我一樣走了霉運。
補課開始的時候,我剛進教室,便一眼瞧見最後一排的芥末招呼着我。我沖了過去,攤在椅子上。芥末笑着說:“你終於來啦。”我笑笑,輕聲道:“以後這一個多月,我們就要受盡煎熬啦。”他憨厚地笑了。
芥末是我的初中同學,三年級分班的后,我一班,他二班。以前我們關係淡淡的,話也比較少。不過補課的這一個多月也已混熟了。
補課的時候比較寬鬆,這讓我們感到一絲安慰。我們有時候會一個上午不去學校而逃課去玩。芥末有幾張他和紫菜的照片。我一直想看看,可是他只是讓我“遠觀”了幾次。我軟磨硬泡終於得以拿來一張細細品味。照片上,芥末擁着紫菜,由於衣服太多而略顯臃腫,一臉幸福的笑着。
我莫名地失落起來,把照片仍給芥末。芥末看我的臉色,笑了:“城買,你又想她了啊?”我不答話,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哎,看你那個表情,像是家裡死了人一樣。沒辦法。要不要我幫你啊?”芥末又在那裡胡侃起來,我笑着罵了他幾句。
芥末說的是依諾。
二年級初的時候,我對依諾這個名字還比較陌生。雖然已經同學一年了,話既然沒說幾句。當老師喊到“依諾”的時候,我一臉茫然,四下張望,以確定是否有這個人。我的目光忽地滯留在一個女孩身上。她緩緩地站了起來,一雙眼睛怯怯地望着黑板。我慢慢看清,這是一個有着齊耳短髮,戴一副粉色邊框眼鏡,害羞時臉紅到耳根的女孩。她叫依諾。她的臉愈來愈像熟透的番茄,讓人忍不住有一種想咬一口的衝動。
老師等了很久,最終仁慈地讓她坐下,然後細細地給我們講解那道幾何證明題。午後慵懶的陽光透過窗戶趴在我肩上,暖暖的。我心裡默默念着。依諾,哦,我記得了。
那陣子,到處都流行着網絡歌曲。我最喜歡一首叫《丁香花》的,曲中那憂鬱的調調常常讓我走神。我想,那如丁香一般的女子是否已安然沉眠呢?她應該是幸福的吧。因為有那麼一個人,心裡有她。
我很快學會了《丁香花》。沒事的時候,總是獨自小聲地哼着那段曲調。一天課間聲音大了點,被同桌聽到了。她趕緊湊了過來,我有些不好意思,卻不好走開,便繼續唱了下去。到高潮時,我停了一下,想喘口氣。無意間往身後瞥了一眼,驀然發現
身後有一個人影。依諾!她穿一身紫色上衣,正用手撐在桌子上,……,唱歌被她聽到了!我心裡忽地畏縮起來,一陣緊張,一陣驚喜。我住了口,依諾突然笑了起來:“繼續唱吧,很好聽哦!”我把頭埋低,臉頓時紅了,像做錯事的小孩。似有什麼,將那一刻的心融成了水,碧波蕩漾。依諾訕訕地離開了,隱約透出一片失望。那紫色背景遠去了,留下少年心裡的莫名惆悵。我用輕得近乎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自語着:“依諾么……”
日子好象流沙,一不小心,就從你手中溜走。而初二的日子似乎逃逸得很快,當我驚覺的時候,手中只剩一點餘暇。2005年5月,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又是一月一次的調座位。我斜靠在後排的桌子上,懶洋洋地注視着老師排座位表。一個熟悉的名字出現了。依諾。我的心“噔”地顫了一下,誰會和她坐一起呢?在期待與不安中,那短短的幾秒真得很慢,然後我看見老師在“依諾”下面重重地寫上“城買”我剎時有點高興地說不出話來,笑靨都藏不住,我和依諾坐一起了么?真的嗎?……
直到放學換了座位,依諾回頭粲然一笑,我才相信我是坐在了她後面。那一刻,彷彿有什麼在衝撞着我的心扉,一種溫馨感和興奮油然而生。依諾笑道:“以後要多多關照呀。”我忙不迭地點着頭,應着“是,是。”臉早已漲得通紅。依諾笑得更甜了。
“你真內向,我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男孩子呢。”
我於是愈發不好意思了,只是憨憨地笑了。那之後,我才慢慢地和依諾接觸起來。
那時學校抓的比較緊,中午一點多就要到校。我們每天匆匆忙忙,少有課外時間。到教室都是先自習一會兒,然後午休,知道上課。
依諾睡覺時會把眼鏡摘下,然後趴在桌子上昏睡。我瞧着她的背影心裡有點不自在,像一種悸動,“唿”地撞擊着神經。我於是拚命做題,想甩掉這種雜念。終於在不知什麼時候,只聽一聲“咚”響,我的意識便模糊了。我趴倒在桌子上,鼾聲大作。
一天中午,我睡醒時,睜眼看,依諾還趴在桌子上。看了看錶,還有十來分鐘就上課了。於是我用筆頭戳幾下她的後背。依諾緩緩撐起身子,轉過身來,臉異常紅。她有氣無力地說:“城買,我感冒了,能不能幫我買杯開水啊?”
我忽然有點慌亂的感覺,急忙找了個借口搪塞了過去。那一刻我彷彿一隻驚弓的鳥,慌不擇言。依諾又轉回身,請她同桌幫她。在她同桌出教室的那一刻,我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依諾回頭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
之後,依諾像沒事似的,又和以前一樣了。我也很平靜地學習,不驚起一點波瀾。
期末考試很快來了,又很快走了。在我們之前,學長們業已畢業了。中考成績出來后,我們按規定去了學校。
還是我坐在依諾後面。我進去的時候,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年級主任在講台上講話,他說,我們學校有52 個人考起了新高,這是很不錯的成績,在城區內首屈一指。你們,各位在座的同學,即將進入初三了,我希望明年,你們會取得更好的成績!
我在下面笑了起來:真TMD的混蛋,這麼快就到初三了啊。依諾也轉身笑了笑。接下來班主任開始發初三的參考資料了。清一色的橙色封面,讓人感到壓抑。依諾扭頭跟我說:“城買,我們交換着寫名字吧。”我答應了一聲,隨即在依諾遞來的書上鄭重地寫說“依諾”。我寫得很慢,盡量讓字跡工整。我想:依諾,這應該是你最後一次看到我的字了吧,要分班了啊``````
依諾把書還給我,我看着上面熟悉的城買2個字,忽地傷感起來。
接下來終於分班了。我在那張表上看着:
一班:城買,```````,````````,紫菜`````,``````,
二班:``````,`````,芥末,,``````依諾````,``````,``````
``````
初三的確可以算是地獄了吧。他就像一個鬼魅,源源不斷吸去你的精血,然後就身疲力竭了。忙了一天的學習,晚上睡覺也不得安寧,滿腦子想着這個應用題該怎麼做,那個物理要怎麼寫``````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不過日子倒也平靜,真如古人說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歲月在平靜中邁着步伐,聖誕節還有幾天就到了。
周三,語文早自習。頂着還留在天空的月亮來到教室,坐定后我開始看書。紫菜經過我身邊的時候順手扔給我一個袋子,我看見上面寫着“城買收”,字體很熟悉。我身體有點發抖,不知是不是緊張。是依諾么?
我長呼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打開袋子,取出裡面的東西。一本糖果屋,還有飄落的一頁信紙。字體依然清晰,是依諾的。我看完又小心地把它放進抽屜,不曾摺疊分毫。
她只是說聖誕快樂,很普通的話語,讓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尋常。原來。只是朋友,僅此而已。我苦笑了一聲,繼續讀書。
那天下晚自習,我剛出教室,紫菜叫住了我:“城買,依諾讓你寫同學錄,寫嗎?”我答應着,她接着笑了:“你可是第一個寫的男孩字呢!”我也笑了笑,接過本子離開學校。
睡覺的時候,我在床上翻着那個本子,彷彿要看出什麼來,卻是什麼也沒有,只是她好友的留言。我輕嘆一聲,可是動筆。心裡想說的話一點也寫不出來,只是胡亂地敷衍了幾句。原來有時候面對一個人,想說又不敢說的滋味是如此。
隔天把本子交還給紫菜后,我對自己說:畢竟,學校是最重要的啦。
一天中午,米苜走到我的座位旁,說:“城買,放假一起去玩,怎麼樣?”
我問:“有哪些人啊?”
“呃,紫菜,依諾,```````”我聽着她說了一大堆,依諾2個字分外響。
“依諾也要去么?”我裝着漫不經心地問。
“對啊。你想好了沒啊,去不去?”
“這個``````如果依諾要去的話,我就不去了。”
“``````”
米苜回到座位上,繼續自己的事。我也鑽進了題海。
期末考試過後,終於放假了。那天下午我在網吧泡了一個下午、。
我剛打開點49分。
“城買!城買,說話啊!”4點55分。
“你去我就去。”
“呵呵,那好,一言為定哦。”
“恩。好了,我要回家吃飯了,我走了啊。拜拜。”
“恩,再見。”
我出了網吧,感覺一身輕鬆,不過,呃,回家晚了好象吃不上飯啊!
次日,準備妥當,早早地來到相約的地點,發現只有一個人到了。過了不長時間,人似乎來了不少,不過依諾還沒到。
觀賞景色之際,一個人影忽地從一輛車上躍下,正是依諾!
我心裡一動,卻不好上前是打招呼,只好遠遠地笑了笑。她也笑笑。
之後我們便出來了,決定步行到街上去。一路上被她們幾個女生搞得暈頭轉向,苦不堪言,開始懂得陪女孩逛街的滋味。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了一個下午,由於人多,本來是想去溜冰的,最後也不了了之。時間漸漸流過,我們越發感覺興趣索然。最後,突然有人提議到江堤上去走走,得到一致贊成。
我們還是步行去了那兒。待到堤上后,一陣微風拂過,感覺突然一身輕鬆。依諾讓我唱童話,我不想唱這個,於是搞了一個七里香。她隱隱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微笑着聽。
接着我們又談了些許往事,只感慨時間太快。等到天微微放黑的時候,我們起身準備回家。依諾往右走,我往左。
微風依舊在吹,撩動我們的衣襟,給人一種安詳的感覺。依諾在我身後逐漸遠去,我們像兩川水,被人生生切開,向不同的方向流去。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了,心裡想說而不敢說的愛,此刻一絲脆弱。
我忽地想起了《向左走向右走》這個歌,嘴角無奈地笑笑。此時紫菜忽然跑來追上我,說要和我一起走一下。我答應着,眼睛始終看着地下。她在一旁不停地說著她和芥末的故事,我也是笑笑,只是應着她問的問題。
到了一個轉角處的時候,她拿出一個東西來,說,這是依諾給你的。我接過,捏在手中,不禁冷汗涔涔。過後,我們一起走了一段路后就分別了。回家已晚,我倒頭就睡。
第二天我上QQ的時候,依諾問我:“昨天晚上你和紫菜談了些什麼啊,她都不和我說!”
我笑笑:“我問她有沒有喜歡的人,她說有,是芥末。然後,她問了我同樣的問題。”
“然後咧?”依諾急忙道。
“我說我喜歡依諾啊!”
“呵呵``````”
“``````”
“可是,``````對不起,城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哦。`````這樣啊,``````”
我勉強鎮定,繼續說著話,心裡一片黯然。
``````
時間很快,開學后,我幾乎不敢看一眼依諾,而她似乎也是有意避着我。我輕輕嘆息,一次不是暗戀的暗戀終於是完結了么。
在不堪的想念中,渡過了漫長的初三下學期,如今已是高中生涯開始,該是重新開始的時候了吧。
我在新高的煙沙中靜靜凝望,諸多流年,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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