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突然傳來絕妙絕倫歌聲。顏音說,那是一曲悲傷少女的歌。
入秋時最旺盛的蟬鳴,比青春更喧囂,搪塞而又衝突。
於是又重複那個提起畫筆的動作,花瓣上的這些蒼白,要用色彩一點一點去填補。
桔子的酸澀氣息,微苦的中藥清冽。
衡量天空與我筆尖的距離,那麼長又那麼短。
一尺一光年。
我叫牧子。
我出生在一個小鎮。一個神秘的小鎮。
小鎮的習俗很奇怪。每戶人家的孩子只要是女孩子,一滿八歲,便要剪下發梢的一撮碎發,由父親將發用青絲系著,撒於小鎮盡頭的一條山谷之下。也正是那一天,我隨父親去山谷,站在山谷邊緣向下望,是不盡的迷霧與青煙,當它們散開時,山谷底下竟是一簇鮮紅的花朵!我確信,我沒有看錯,那樣刺眼的紅色,就像…一片汩汩流動的鮮血。流淌在深處。
後來,父親告訴我,那條山谷叫忘川,那鮮紅的花朵叫曼珠沙華。曾經的忘川穀下只是一片荒蕪,直到有一天那裡來了一對戀人,女人叫曼珠,男人叫沙華,他們站在忘川兩岸,無法跨越眼前的深溝,只能兩兩相望,百年之後,便長成了兩朵彼岸花。它們依然兩兩相望,生長,蔓延,最後長在了一起。於是忘川底下,就有了這麼一簇鮮紅的曼珠沙華。
忘川,顧名思義,遺忘之川。相傳,許多行道之人,都會在每年落櫻繽紛之時,打坐於忘川底下,不受這塵世間的紛紛擾擾。落櫻如雪,發亦如雪。
我的指甲長了又剪,剪了又長。
師傅說,好好地留這麼長指甲幹什麼。我低頭不語,只是緊握的拳頭被指甲掐得生疼。
於是,我的指甲長了又剪,剪了又長。
要知道,指間流逝的,不僅是時光,還有心底壓抑已久的勇氣。
是的,我的師傅是顏音,他只是個比我大一點的男孩。在悲傷時,會彈奏絕妙絕倫的歌聲,他的琴音是一潭深邃的泥沼,他常說,那就是一曲悲傷少女的歌。那麼隱忍無奈,又那麼倔強寂寞。
我隨他練琴。黑白的琴鍵,我彈奏的,卻是幾個乾澀的音符。嘈雜的銀色,與純黑的鋼琴很不協調。那天晚上,我跟顏音提起忘川下的曼珠沙華,他坐在琴前,纖長的手指微妙的移動,我知道,他彈奏的是忘川下的那些花兒,琴房被琴音縈繞着,充斥着鮮紅與悲傷的鋼琴,彷彿盛開了曼珠沙華,那樣鮮明的痛楚,直刺我的眼睛。
顏音說,這首歌叫做《聽她說》,他彈奏着,低吟:
聽她說 聽她說
曼珠沙華也會悲傷
天邊的水漬是她的淚痕
那鮮紅的奪目 是一生的傷
聽她說 聽她說
兩朵花的彼岸
一尺一光年的短暫而遙遠
那對相擁的戀人 從此綻放成絢爛的花朵
{end}
【忘川穀】 標籤:忘川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