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人找不到了。”村裡的“百事忙”衝著樹下歇涼的人們喊了一句。但這個消息並沒有引起人們的興趣,人們繼續着原來的話題,只是間或問一句“你剛才說什麼來着,誰不見了?啞巴?不會吧?”“是啊,是啊!”“百事忙”以為人們終於注意起他來了,忙着回答道。“哦,不會吧。”有人說了一句后,就又聊起原來的話題,把“百事忙”放到了一邊。大家的反應讓他很失望,但又無可奈何。他轉身離開了那裡,又開始去四處傳播他的“新發現”。
關於啞巴,我知道的並不多,只知道她原本不是村子里的人,到底是哪兒人也很少有人能夠說的清楚,只知道那是個有許多山的地方。聽人說啞巴年輕的時候很漂亮,而且有一副好嗓子。但到底她是怎麼啞的,大家說法不一。有人說是啞巴那年得了一場大病,好了以後就啞了;也有人說,是她丈夫打的。(但她的丈夫是個很老實的人,這個說法很少有人贊同)。啞巴啞后在家裡的地位一落千丈,完全成了家裡的傳宗接代的工具。在為家裡生下了兩男一女后,她就被迫離開孩子去割草喂牛了。家裡的牛走了一頭又一頭,唯一不變的是她的工作。在村裡,因為她的啞,人們都叫她啞巴,反而很少有人記得她的名字了。
骯髒的雙手,破舊的衣衫,被磨禿了的鐮刀和一隻已破了底的背簍,這就是啞巴的一切。每天早晨,我們都會看到她瘦弱的身軀拖過村子走到村外,她一天的工作又開始了。偶爾有一兩個頑童向她扔小石塊,引發她一聲高過一聲的抗議,也正是她的抗議聲,更激起了頑童們的興緻。在人們無惡意的笑聲中,啞巴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當村莊的第一縷炊煙升起的時候,我們又會看到滿載而歸的啞巴一步一步的拖過泥濘的小路,走向她那沒有溫暖的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當先前拿啞巴取笑的頑童已成了翩翩少年的時候,啞巴依舊繼續着她的工作。就這樣人們早已習慣了有關啞巴的一切,開始不經意的把她給淡忘了。
當人們又聽到有關啞巴的消息的時候,有幾秒鐘的恍惚,在腦海中迅速地搜尋着一切有關她的信息。最終顯現的印象,就是那幅模糊的影象,模糊的讓人們弄不清楚她到底穿的是冬衣還是夏衣。但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快到在他們的記憶里沒有留下什麼痕迹。他們又開始了他們的閑聊。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啞巴被淹死在井裡了。”這個消息像一顆小炸彈,在村裡引起了紛紛的惶惑。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因為啞巴據說是被人推進井裡的,而不是她不小心掉進去的。
長久寧靜的村莊,有了小小的騷動。人們紛紛猜測着啞巴的死因。是誰殺了她,更重要的是為什麼要殺了她。
當真相大白的時候,已經是幾天之後了。在井水裡泡的發白的啞巴的遺體被人們“瞻仰”了無數次之後,人們終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然而事情顯然是出乎人們的意料的,因為這個消息實在是比啞巴的死更能讓人們感到震驚。啞巴是被村上的傻子殺的,殺死她的原因眾說紛紜。有人說是因為傻子向啞巴求歡遭到啞巴的拒絕,而他惱羞成怒就殺了她。也有人說不是這樣的。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對他們之間的“姦情”毫不知情。也有人說……但是人們有一個共同的疑問,就是啞巴真的和傻子有牽連嗎?
傻子在村裡同樣也是一個被人們遺忘了的人物。他是那樣的沉默,以至於周圍的人們早已忽略了他的存在--除了他的家人和啞巴。他每天孤單的穿梭於家和田地之間。經他的手理出來的莊稼,收成總是比別人的好過許多。但這卻未曾能掩飾住他的缺陷--他是個弱智兒。這是一個很沒道理的世界。弱智的他卻理的一手好莊稼。這也讓那些正常的人們感到窩心。於是他們不願把他的功勞給他,而是歸功於他的年近七十的老爹。不過這也多少地減少了爹對他的厭惡。
他的弱智沒有給他帶來應有的同情和理解,而是讓他倍受世人的奚落。他同啞巴一樣成了人們取樂的對象。但是他畢竟也還是個獨立的、有自己思想的人,(雖然有時候他也會鬧出許多笑話。)這是不因為他的弱智而改變的事實。他隨着年歲的延伸而漸漸長大,長大了的不只是他的軀體,還有他的生理需求。也許這是人的一種自然的本能吧。當他一次無意間看到妹妹的裸體時,他也有一種衝動。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是渾身的不適讓他感到恐懼。他開始避開家人,尤其是他的妹妹。家人並未發覺這一異樣,只是感覺他好像乖覺了許多。每天拿着爹給他的農具帶着一隻塑料桶--用來盛水--到地里去。有時中午也不回家吃飯。家人對他也越來越疏遠了。因為他們也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和他相處。
至於他和啞巴的故事,由於他們已被人們忽視了太久,因此沒有人能說得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人們只是在猜測,有人以為是十年前,也有人認為是五年前。這是個不重要的問題。其實在他們的眼中還有什麼事情比他們的生計問題更重要呢。再說當事人一個死了,一個是弱智。也正因為這樣,人們更關注的是啞巴的死因。
對於啞巴的死,人們只知道在得知她的死訊時,她已失蹤了兩天。她的家人在發現她沒有回家后的第二天開始尋找她的下落。在村子的西南邊的一個小池塘邊扔着她的鐮刀和草簍,已蔫了的青草散落了一地。她常穿的那件已看不出布色的布衫也已成了條狀物,像青草一樣散落滿地。但是為什麼啞巴的屍首最終會在距離池塘一里之外的井裡呢,這是個讓人們無法理解的、也無從了解的謎。
當啞巴的屍首被公安局的人打撈出來的時候,人們都舒了一口氣,人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但是他們知道,啞巴的屍首終於有了着落。至於她為什麼會死又為什麼會掉進井裡,那似乎就不太重要了。他們接下來的事就是去挖啞巴和傻子的隱私。當然他們沒有“隱私”這個概念。他們只是想知道一些儘可能多的有關他們的事情。為什麼要知道呢,也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也許僅僅只是想要多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吧。
於是他們就又知道了一些鮮為人知的傻子的“隱私”。他們發現傻子其實有一副很好的皮囊。甚至可以用魁梧、俊朗來形容--當然是要先讓他去徹底的洗一個澡,洗掉一身的泥巴。再整整滿頭的亂髮,理理嘴邊雜生的鬍鬚。換掉那身早已發白的軍裝。真的,傻子原來是很俊朗的。這個發現讓人們興奮了好幾天。他們不能明白如此俊朗的傻子為什麼卻看上了那個要身材沒身材、要臉蛋沒臉蛋的啞巴呢!人們又開始憤憤不平,先前對啞巴的同情一掃而空,反而滋生了對她的鄙視。因為她太平凡了,就像那生養了一輩又一輩的黃泥巴一樣,一無是處。但是他們又了解到,傻子也有正常男人的需求,當這需求在無法通過正常的途徑來滿足而曾向他的妹妹索求時,人們都噓了一口氣,好險!幸虧是當初沒有靠近他,儘管他長的很好看。轉而人們又開始同情已死的啞巴。人們在心裡說到:她終於可以解脫了。只是他們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從沒有親情的家庭中、抑或是從繁重的牛馬般的勞作中、還是從和傻子的不被世人所容忍的關係中解脫出來。不過,又好像這一切並不重要,不是嗎?他們的生活並沒有什麼改變。關於傻子和啞巴的故事又與他們何干呢,也只不過是憑添他們的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生活依舊前進着,並不因為某個人、某件事而有所停留。隨着啞巴懸案的真相大白,公安人員撤離了這個小村落。一場小小的葬禮在夜幕降臨前,悄悄地結束了。本來,這一切也該結束了。但是撤走了的公安人員卻又丟了一枚“小炸彈”在村裡。因為傻子是弱智,所以他可以不為他的行為負責(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負責啊,不是嗎?)。因此他被無罪釋放了。惶恐籠罩着這個有着千餘口人的小村落。人們思索着該如何處置傻子,當他們最終還是沒有找到任何的好的辦法時,只好去找傻子的老爹老娘。那個六十多歲的、已熬白了滿頭青絲的老太太在第二天的早晨,在人們都還沒起床之前就走出了村落,走向了她一生也只不過去過兩次的縣城。
“傻子被公安局的人帶走了!”人們在競相的傳播着這個消息。他們甚至在想是不是要有所表示,畢竟這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但是當他們想起那滿頭白髮、目光散淡的老婦人時,他們終是什麼也沒有做。
村子又回復到先前的平靜,平靜地像是什麼事情也未曾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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