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霏霏江草齊,六朝如夢鳥空啼。無情最是台城柳,依舊煙籠十里堤。”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教我誦讀唐朝詩人韋莊的《台城》。
那時候自是懵懂,媽媽也不多作解釋,只是拉着我的手,沿着穿城而過的小河,把目光投向河邊的煙柳。
“這寫的是柳樹,嗯,也不全是柳樹。柳樹很美吧?”媽媽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柳梢,輕輕地問。
“嗯。”我也遠遠望去,那一片片輕盈的枝葉,在微風中輕搖着,沿着河堤一直綠過去,淡得一如清晨的霧。我不禁看得痴了。
“試試看,能不能把這首詩背下來。”媽媽拉了拉我的手問。幾天後,我已經將這四句古詩背得滾瓜爛熟了,雖然我並不完全理解它的涵義。可就是喜歡望着沿河生長的一路煙柳,心中默默地念着“江雨霏霏……”,默默地喜愛着。
時間在歲月中穿行着,對《台城》的理解已經不是當年,感慨韋莊這個花間詞人,竟有如此深沉的傷懷之作。但,我眼裡的《台城》,還是幼時的一堤煙柳,那樣動情、唯美。
正是二三月的天氣,一陣春雨從深夜開始,一直下到清晨。我撐傘出門,天地浸泡在濕漉漉的雨水中,格外清爽宜人。腳步不知不覺又移到了河岸,那是怎樣的一幅情景呀——遠遠的,是被春雨渲染了的大片的綠,在若有若無的雨絲中,如染料滴在畫布上,暈開了一大片清新的綠,順着婉曲的河堤一路綿延,美得溫婉寧靜,如煙,如霧,如塵。那淺淺的綠融入天地之間,也融在我的心裡。
我突然有了與韋莊或許不一樣的感悟:春天,楊柳長葉、發芽,然後是柳絮紛飛;夏日,樹葉顏色轉深,日漸繁茂。隨後是不可避免的枯萎、凋零。一個輪迴就這般結束了。等到來年再發新枝,生生不息。塵世間所有興衰榮辱,幸福憂傷,都與柳樹沒有關係,歲歲年年,它依舊那樣,由繁到枯,由枯到繁,此不正為“無情”?
又漫步於柳堤之下,不禁感嘆時間易逝。小時與媽媽在柳樹下背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可這其間又穿插了多少時光呢?歲月在媽媽的臉上留下了幾道皺紋,讓我從一個天真的孩子成長為小學生,以往的一切都已不復,正如年輕的媽媽,傻乎乎的我。這更讓我明白了時間的時光的珍貴,它會讓一切都改變。柳樹雖說不變,卻也注視了人間的起起落落,也因此被人們認為無情,成為人們用詠古傷懷的作品……
讀懂了《台城》,也讀懂了一些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