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與落日總是更能令人感動,只因那一刻它正午的鋒芒熔成了圓潤的輝光。
——題記
歷史的演進一如浪潮,總有新生的力量站到風口浪尖,擎起前進的大旗,同時,老邁陳舊地慢慢沒入時間的深淵。然而在涌動的浪花背後是廣闊深沉的海洋,這一動一靜的轉換結合,構成了歷史和人生完整的美感。
“一事能狂便少年”。少年的鋒芒是調色盤中最耀眼的亮色。少年的杜甫面對壯麗的山河朗聲宣告:“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目光清澈而熾熱,而在他前後,有李白的“興酣落筆搖五嶽,濤成吳傲凌滄州”,有陳子昂的“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念天地之幽幽,獨愴然而涕下”,有李商隱的“桐范萬里丹山路,雛鳳清於老鳳聲”……這些年輕而有才華橫溢的心臟,有力地搏動,從而翻卷出大唐的萬千氣象,使大唐綻放成一朵傲視群芳的牡丹,使後人遠遠仰望遠遠懷想。
然而,花總是會謝的。漁陽鼙鼓終於讓大唐盛世成為了歷史。鋒芒地綻放常常是一種能量迅速耗散,當潮水漲起時潮落也就成為必然。余秋雨說,唯有不張揚不激越的事物才能長久。我想,這便是歷史的法則。火燒島上的柏楊遭到長期的囚禁和妻子的拋棄,他開始重新思考自己,並最終從一個憤青成長為一個熱情卻不偏激的思考者。鋒芒畢露沒有錯,然而我們要找到一種更持久的方式。路途是遙遠的,若一路狂奔而去,我們很可能如古希臘馬拉松英雄一樣,在衝過終點后倒下;我們要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雖然慢,但終會到達。這就是年少輕狂之後的思考和成長。
經歷了少年的意氣風發、鋒芒畢現與青年時的思考,人,終於要真正成熟起來了。他不再像年少時那樣刺目得不可接近;他開始散射出圓潤柔和的清輝。他漸臻圓滿。黃州的蘇東坡不再是那個傲世的才子,或高高在上的官員,他回歸成了“寂寞東坡一病翁”,他只是一個淳樸真摯的文人。他在赤壁懷古,在林間穿行;他不再計較仕途上的得失,他的眼界已經由平面的當下擴展到立體的古今。他的內核充實了。他敢於吟出“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他坦然地在山路上行走。他的前後《赤壁賦》,成為中華文化中不朽的篇章,被一代代地傳誦。這便是真正的成熟。不是抵抗,不是憤怒,不是針鋒相對,而是如山間的朗月,圓滿無缺,向世間灑下清朗的光芒,卻自生自落,不因外物而隨波逐流,這就是人生的大境界。
當我們年少時,要有綻放鋒芒,展現自我的膽略;在我們的成長中,我們要學會慢慢使自己圓滿,豐盈起來。成長,便是如是的一個充實的過程,當我們完成了這樣一個漸變,我們便能如朗月朝陽般,向世間投射出圓潤的光芒,我們便是歷史的大海中最純粹與豐滿的一滴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