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這裡是溫帶,但我仍從藍天白雲間讀到了你的消息。那藍天的明凈高爽,白雲的淺淡悠閑,隱約仍有南方那風乍起、露初零的神韻。 一向,我欣仰你的安閑明澈,遠勝過春天的浮躁喧騰。自讀小學的童年始,我就深愛六月過後,校園中野草深深的那份寧靜。春的尾聲已近,你就在極度成熟蓊鬱的林木間,怡然地擁有了萬物。由那澄明萬里的長空,到霜凋日媚的夏,就都在你飄逸的的衣襟下安詳地找到了歸宿。接着,你用那百合、荷葉、、夏蟲,一樣一樣地把宇宙染上芳菲谷布的夏色。於是木葉淡綠由深綠而而濃郁地茁壯,木棉飛紅,竹林染碧,小室中風竹生涼,再加上四五日傾車的夏雨,那就連疏林野草間都是夏聲了! 想你一定還記得你伴我度過的那些複雜多變的歲月。那兩年,我在那寂寞的村學里,打發凄苦無望的時刻,是你帶着哲學家的明悟,來了解慰問我深藏在內心的悲涼。你讓我領略到寂寥中的寧靜,無望時的安閑,於是那許多唐人詩句,都在你澄明的智慧引導之下,一一打入我稚弱善感的心扉。是你教會了我怎樣利用寂寞無聊的時刻,發掘出生命的潛能,尋找到迷失的自我。 你接收了春的多彩和秋的繁榮,你也接收了春的張狂和秋的成熟;你接收了生命們從開始萌生到穩健成長這期間的種種苦惱、掙扎、失望、焦慮、怨仇和哀傷,你也容納了它們的歡樂、得意、勝利、收穫和頌讚。你告訴我:生命的過程註定是由激越到安詳,由絢爛到平淡。一切情緒上的激蕩終會過去,一切色彩喧嘩終會消隱。如果你愛生命,你該不怕去體嘗。因為到了這一天,樹高千丈,葉落歸根,一切終要回返大地,消溶於那一片渺遠深沉的棕土。到了這一天,你將攜帶着豐收的生命果粒,牢記着它們的苦澀或甘甜,隨着飄墜的落葉消隱,沉埋在秋的泥土中,去安享生命最後的勝利,去吟唱生命真實的凱歌! 生命不是虛空,它是如厚重的大地一般的真實而具體。因此,你應在執著的時候執著,沉迷的時候沉迷,清醒的時候清醒。 如今,在這亞熱帶的藍天白雲間,我仍然讀到你智慧的低語。我不但以愛和禮讚的心情來記住生命中的歡樂,也同樣以愛和禮讚的心情去紀念那幾年——生命中難得出現的那幾年中的刻骨的悲酸與傷痛! 而今後,我更要以較為沖淡的心情去了解,了解那屬於你那冷然的清醒、超逸的豁達、不變的安閑和永恆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