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靜靜的燈下,彷彿忘了身外的那一個喧囂的世界。書房溢出一種悄然,步履輕盈,我的生活隱秘。
窗外的小巷,一陣陣摩托車聲呼嘯而過,近了,遠了,那是歸家的人攪動了黃昏;鄰家的孩子放學了,小手由母親牽引着,撒嬌:“媽媽,很累很累了,抱!”母親嗔道:“你呀,真是個小懶蟲!”;對門那個準備考藝校的女孩,又吹起了竹笛《我是一個兵》,旋律鏗鏘,連空氣的流動都有了節奏;廚房熱鬧起來,飯菜香和着家人的談笑一縷縷地氤氳着……
在各自的軌道上,我們行走着,庸常、平安、喜怒哀樂。漸近中年,忽然有了一種四平八穩的感覺,內心曾經的焦灼像漸漸熄滅的火光,一點點暗了。每天,溫和笑着,綰着長發,袖起手,在水池邊洗衣,一低頭,我看見凡間的幸福在水中悄悄漾開。
中午或者傍晚,一對小戀人日日打門前走過。這是兩個高中生,男孩瘦瘦高高的,挎着書包,推着單車,女孩嬌小秀氣,揚着臉,聲音甜美地挨着他說話。拐到巷子盡頭了,男孩支起車子,低着頭和女孩柔聲細語一番,拉着的手才肯分開…… 見了他們,心頭湧起一股暖暖的情愫,只是我知道,這樣一份嬌嫩的愛情大抵是要夭折的,就像徐志摩的《偶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你不必訝異,更無須歡喜——在瞬間消滅了蹤影”,最初的愛情正是偶然遊盪的雲,來了,又滅了。可是,嫣然一笑間,曾經的那個你,和那個留在芬芳季節里的人,卻是永遠抹不去的。許多年以後,當女孩變作了女人,有一天,在家裡安靜地洗着衣裳的時候,隔着窗子,看見了一對小戀人相依相偎的走過,她怔怔地,遂想起遙遠的一條小巷,最初最美的一段行走,不禁莞爾:哦,我也曾這樣美麗過。
往事就這樣處於隱藏狀態,明明滅滅,等待一種溫暖的點燃。默默的生活,我幾乎隱藏了過去,忘了年少的悸動,甚至忘了那些以為會為之心痛一生的名字。舊時的相片、日記、書信統統被有序地收藏了,在缺少物證的日子裡,記憶深藏不露,不可觸及。只是,內心依舊豐盈着,激蕩着,一個相似的情境,一個細密的情節,即可開啟通往來時的一條路。
前些日子,侄兒回家。大學畢業,在福州闖蕩了一年,小夥子眉宇間少了稚氣,多了幾分成熟。怕他少不更事處事不周,我約他在一家茶室,一番教誨,侄兒洗耳恭聽,認真道:“姑姑,放心!我不怕吃苦不怕失敗的!我知道經歷是一筆財富呢。”看他一副脊背硬朗的樣子,忽然有些感動,年輕真好!輸得起,折騰得起,一隻行囊就可以盛下所有的理想與未來了,就可以大步流星穿梭於紅塵了。一如當年的我——一個瘦弱的女子居然敢獨自離家四處去闖蕩,是怎樣的青春無畏啊!
“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你四海為家……”喜歡許巍的那首《曾經的你》,純凈、明朗、激情滿懷,一次多麼決然的青春吟唱。在最純潔的時光里,請盡情為青春放歌吧!愛情、流浪、堅強以及憂傷,請一同果敢地接受吧!不為別的,只為擁有一段豐富的曾經,只為“經歷了人生百態世間的冷暖,這笑容溫暖純真。”
和溫暖純真生長在一起,心靈永不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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