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那張笑臉
我很喜歡西北民歌，喜歡那種豪放、細膩、真實的情感流露，喜歡那種在生活中創作出來的帶有濃厚鄉土味的音調和粗曠的旋律。小時侯更多聽到的是舞台上演員演唱的西北民歌，例如《上去了高山望平原》、《桃花紅杏花白》呀等等。聽到真正由西北人唱的西北民歌是在1988年的夏天。那年我隨父親一起坐火車去青海看望他的同學，途經西北的一個軍用小站，列車在此停靠，補充煤、水等物資。我和父親便下車到站台上走走。
當時，天已經近傍晚，夕陽正在斜下。車站是在一個比較平緩的小山坡上，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草原。翠綠的草覆蓋著大地，煥發出勃勃生機。我走到站台西頭，看見一片一種顏色淡淡、有些淺黃、花瓣底部有點藍的花，正在夕陽的映照下隨風起舞，在遍地的翠綠當中格外讓人心曠神怡。我正低頭琢磨着這是一種什麼花，就聽遠處傳來一陣歌聲：“高高哪個山上呀紅牡丹，哎呦哪個紅牡丹呦， 紅牡丹呀開遍山呀，哪個開遍山呀……”我抬頭向歌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位老漢趕着一群羊邊走邊唱、慢悠悠地從不遠處向鐵道方向走來。當老漢走近了，我看見老漢那張臉，面目黝黑，皺紋堆積在額頭，鼻下和下巴留着很長的有些花白的鬍子，嘴角略微向上瞥着，眼睛倒是挺有神的，有些發亮、有些閃光。我就向老漢問到：“大爺！您這唱的是什麼歌呀？還有這裡的花叫什麼名字？”老漢望了望我，笑着說：“小夥子，你是外地的吧？”
“是呀，大爺！”
“那我就告訴你，這花在俺們這叫明日花，我唱的歌是咱們西北的，就叫‘花兒’！”
“‘花兒’？明日花？明日花好理解。大爺，這‘花兒’是什麼意思呀？”
“哈哈哈哈……”老漢大聲笑了起來，“小夥子，你看我滿臉的褶子，可是笑起來是不是也挺好的？”
“是呀，大爺！”
“這就對了，每天我出去放羊，看這滿山的青草和花朵，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不可能不高興呀！”
老漢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腦門，笑着問：“那你說我腦袋上的褶子怎麼來的？”
我心裡嘀咕着“怎麼來的？當然是生活帶來的啦！比如生活艱苦、操勞帶來的唄！”
老漢看我沒有言語，就說：“小夥子，你一定是想我這褶子是我操勞帶來的。可是我告訴你，我這褶子是老漢我笑出來的！”
“笑出來的？怎麼會呢？人生有許多煩惱、苦悶，怎麼會笑得出來呢？……”我納悶着。
“小夥子，你現在還不懂！等以後你長大了就會明白了！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該回家啦！”老漢說著，趕着羊，慢悠悠地從我身前走過，爬上了山坡，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
“褶子只能是生活帶來的痕迹，怎麼會是笑出來的呢？這老頭真逗！”我正尋思着，“高高哪個山上呀紅牡丹，哎呦哪個紅牡丹呦， 紅牡丹呀開遍山呀，哪個開遍山呀……”的歌聲又從遠方傳來，在空中回蕩，漸漸地遠去……
後來，我和父親坐車走了，我也忘記和父親探討這件事。隨着自己的生活越來越緊張，我早就忘記這件事情，也很久沒有聽西北民歌了。自己也就漸漸迷失在燈光疊影的城市生活之中，並在其中迷失掉自己。
前兩天，我們一家人為父親過父親節，望着父親滿頭銀髮、滿臉皺紋，我就對老爸說：“爸，您看您的頭髮也白了，皺紋也很多了，都是為我們操勞累的呀！”
父親躺在病床上，抬起頭看着我，說：“傻孩子，老爸的皺紋那裡是操勞累的呀！你要知道生活其實是一張笑臉，這張笑臉是老爸在面臨多大困難時，都能夠笑着面對而笑出來的！”
聽了父親的話，猛然間讓我想起了那個西北老漢，不一樣的老人、不一樣的生活經歷，但卻得到同樣的結論：臉上的皺紋是生活中笑出來的！我彷彿有回到二十年前那個西北車站，看見了那朵朵開放的明日花，看見了那翠綠的草原，看見了那為滿臉皺紋的老漢，聽到了那“高高哪個山上呀紅牡丹，哎呦哪個紅牡丹呦， 紅牡丹呀開遍山呀，哪個開遍山呀”的歌聲……
是的，只要是人活着就不可能沒有煩惱，就不可能沒有困難，關鍵的是我們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這一切。是選擇象老漢和父親那樣笑着面對生活，樂觀且勇敢地承擔起生活的重擔和壓力，還是整天抱怨、牢騷滿腹？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第一條，但真正能堅持做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的又有多少人呢？我想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希望我自己還有我的朋友們都能夠選擇好道路，堅持不屑地走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不放棄，才會真正體會生活就是那張笑臉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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