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哈爾濱,天微微亮。藍禾拎了一兜桔子快步向學校走去。哈氣成霜得日子,藍禾把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的,可哈出的熱氣還是在眼睫毛上凝結成可人的小冰粒。藍禾第一次討厭起自己的長睫毛也終於忍不住咒罵起自己的沒骨氣,但是即使這樣也還是不確定齊麥那個小女生會不會發飆又把他踹走。
關於齊麥,藍禾想那是一個會巫術的小巫女。
藍禾拖着凍麻了的腳走到女生公寓樓下。如果不是上面掛着大大的牌子寫着男士止步的話,藍禾想他現在指不定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翹着二郎腿在齊麥的小床上喝茶。撥了電話然後就很乖巧地站在樓底下等齊麥,就像每個有了女朋友的男生一樣。藍禾咧着嘴很誇張的笑了一下,這年頭像他這樣有愛心的男生估計也找不出幾個了,藍禾臭屁地想。
一直沒起這麼早過除了剛到兩周要軍訓外。齊麥拖了一雙丑的要死的布拖哈欠連天的下樓 。
藍禾在電話里嚷嚷給她送桔子來了之後,她才本能地爬了起來。可是是因為藍禾還是因為桔子,齊麥想大概後者的比例要大一些。
對於桔子,有那麼一段時間齊麥是深惡痛絕的。那種莫名的情緒突兀的就尖銳起來,割破皮膚囂張的傾瀉而出,先是心理,再是生理。
只是現在卻毫無徵兆地喜歡上了這種外表明亮的水果。或許還是放不下,又或許正是因為放下了。
藍禾站在雪地中,瘦瘦高高的,又在頭上扣了一頂很小女生的帽子,很是扎眼,所以一下樓齊麥就被震到了,還真是不一般的特別啊。
從藍禾手裡接過桔子,齊麥一句話也不講掉頭就往樓上走。但願還可以睡個回籠覺,她想。只是身後的藍禾似乎像是較了真了,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回原地,痞子式的語言,卻帶了淡淡的怒意:“哎呀,我藍禾就真的不值你齊大小姐看一眼?”齊麥扭頭甩掉藍禾的手:“別鬧!”然後頭也不回的上了台階只是在走入公寓樓的瞬間又回頭沖藍禾淡淡一笑然後揚了揚手裡的桔子:“大叔,謝了啊。”藍禾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因為她的一句大叔還是因為她的笑容。
藍禾的記憶里,從認識齊麥到現在,似乎沒怎麼見她笑過。
藍禾記得9月6號那天他是被指派到為新生答疑解惑地行列中的,說的簡單點就是做個嚮導把剛進來的小屁孩領到他們要到的位置。齊麥拎着沉重的行李箱來找他們時,很多成員都借口跑掉了,因為箱子實在太沉。藍禾作為主要負責人想溜似乎怎麼也說不過去,於是便拎過齊麥的箱子領她去了女生公寓。也是在那刻藍禾初次見識到了齊麥的固執,那個瘦瘦的女生說什麼也不肯把箱子交給他,只是讓他在前邊領路,眼神冷漠地讓藍禾打了寒顫。
之後的接觸,直到真的和齊麥做了朋友才發現她只是一個迷糊的小女生,雖然時不時的會蹦出很多古怪的想法,但總體上還是蠻簡單的。
這是藍禾的理解,至於真正的齊麥是不是那個樣子他壓根不想知道。知道太多便會太複雜,他寧願事情簡單點,再簡單點。 簡單的藍禾不適合考慮複雜的事情,這是他一貫的處事指南。
藍禾。年輕而乾淨的男孩子,帶着20歲男生的凜冽和少有的單純突兀地出現在自己的生活里。齊麥看着藍禾有時會由衷的羨慕,那種因簡單而來的快樂她似乎從來沒得到過,儘管現在過得如此簡單。齊麥不刻意強迫自己忘掉以前的事就像想通之後不強迫自己討厭桔子一樣。她給自己時間,足夠的時間去淡化記憶里的某個人,淡化從16歲開始的憂傷而漫長的日子。
煙已經戒掉了,酒很少再碰。穿着簡單。一如既往的低調。齊麥想要的,或許就是這樣的被淹沒在人群里再也不可能被找出的生活 。只是就像黑色,它存在的本身就是低調的張揚,無法改變的事情,即使已經卑微到塵埃里了。
曾經的,或許已經不那麼重要了吧。
那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散落在16歲單純卻略帶憂傷的歲月里。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沒有踩到他的手,那麼以後自己單薄的青春是否會像所有人所希望的那樣埋首於枯燥卻異常實用的書本里,然後考一所很好的大學找一份很好的工作,最後嫁一個他們滿意的男人。
只是遇見了,遇見了那個眼睛清亮,笑容溫潤的男生。然後,戀上他的溫暖他的愛。
依然記得那是個沒有月亮,星星卻很亮的晚上,因拉肚子而着急去廁所的她踩到了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的他。男孩一躍而起然後誇張的尖叫,自己便在男孩的尖叫中走神,直到男孩用手指在她頭上狠狠地跺了一下戲謔着說扯平了之後她才回神,紅着臉向廁所跑去。
以為那只是高中里遇見的第一個小插曲,激起小小的漣漪然後就迅速的平靜。不想第二天又碰見了,他朝她晃着自己的右手,左手食指又狠狠地跺了她的腦袋。一霎那的震驚,原來是他。一霎那的發窘,怎麼是他。
洛小琛,一起同來的在高中小女生眼裡知名度最高的大一帥哥,即使穿着統一的迷彩服還是會被認出來指着喊帥,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或許處在青春期的女孩子都是虛榮的,或者這是女人所固有的天性。接受洛小琛成了那麼天經地義的事,不需要思考直接就能給出答案。
齊麥從來都不是單純的,至少在同齡的人中,只是少有的直接。堆在臉上的都是不需要隱藏的事情,可以說她簡單,你也可以說她懶,懶得隱藏。
被洛小琛誤認為清純也不是大驚小怪的事情,比他小,沒有他經歷的事多當然比他清純,傻子都懂的道理。
只是開始喜歡上洛小琛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是他洋洋洒洒地寫了許多信,然後每封信上都孩子氣的印着他的指印的時候,還是他把那麼多的零食寄過來然後白痴的抱怨買零食的男生都是瘋子併發誓絕對不幹這種蠢事了之後又接着寄的時候,或者是在他抱着她站在窗戶前看日落的時候,亦或者是他把他和她的名字用鑰匙劃在他們學校IC卡機藍色的玻璃罩上的時候?
這些事情原來她還是清晰的記憶着,動一動便從長滿蒿草的腦袋強勢的生長開來!
很自欺欺人呢。
?洛的到來是齊麥意料之外的事情,和藍禾很熟是事實,可是並沒有熟到連他的女朋友也要認識的地步。
齊麥冷眼旁觀看她揚起了胳膊。
原來是這個樣子。抬手擋住她甩下的巴掌:“藍禾不是那種人。”淡淡的語氣帶着疏離,看向?洛的眸子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為藍禾還是為自己,想來也搞不清楚了吧。
?洛驚訝,可卻迅速的抬起了另一隻胳膊,不想依然被人擋在空中,回頭卻是藍禾憤怒的面孔:“藍禾?我……她勾引你!”?洛是想道歉的,嘴裡卻吐出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藍禾的臉瞬間又黑了一圈,齊麥卻失聲笑起來,然後放了?洛的胳膊,指着藍禾一字一句的說:“看 好 你 的 人!下次我不會這麼客氣了。”那樣子像極了混道很久的大姐大,藍禾啞然。
齊麥不去揣測,對於?洛,藍禾是從骨子裡寵她的。
單純,可愛,活躍。像甜膩的小孩一樣討人喜歡,即使她曾出言不遜,齊麥還是無法認真地討厭起她來。藍禾帶她來道歉,她卻胡攪蠻纏地嚷嚷着讓齊麥喊她學姐,明媚的笑臉讓人為之動容。這樣的女生誰又會和她去計較什麼呢。
如果……那是否就會像?洛一樣沒心沒肺的開心?齊麥看着?洛一瞬間的失神。
知道她是不開心的。
從最開始見到她的那刻,她淡然卻淡然的近乎薄涼。只是依然自私地想讓她做像?洛那樣的女孩子。
她笑着講她從16歲開始的漫長而艱辛的等待,只為那個人莫名的一句等她長大。
藍禾想象着她曾經的開心,那時候她是真的很開心吧。
“藍禾,我是不相信男女生之間有純友誼的,我知道你僅僅是想試圖改變我。”
“藍禾,這樣的生活我已經習慣了,你知道的習慣是一件頂可怕的事情,所以不要花費太多的心思在我身上。”
她講的 ,一如她一再申明的她天性涼薄。
一個人孤單太久了就會習慣。之於齊麥只是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情感缺失或者應該叫做情感缺失症應該比較準確。
遇見洛小琛的不治而愈讓她覺得是個奇迹。會感動,會傷心,會幸福,會流淚……
只是都結束了。她將那兜桔子一個一個都砸在他身上的時候就知道結束了,一起結束的還有那段囂張的生活,從此不再相信,從此寡淡涼薄。
可是還是會遇見不相干的人,做着不相干的事。
一個人能陪一個人多久,一個人又能溫暖一個人多久。既然到最後依然是歸復冰冷,那中間不要那麼多的溫暖又有何不可,如果非得說是體驗生活的話那麼一次就夠了。
顏珞的眼淚,齊麥依然冷眼旁觀。
“求你把他還我。”用了“求”並且淚水漣漣。
“你應該求他,而不是我。”齊麥淡淡地講,原來藍禾也是一樣的,並沒有什麼特別。
“你有什麼好,為什麼會是你,任何的女生我都可以讓,唯獨你,你不會讓他幸福!”顏珞凄淡地笑
“任何的女生你都可以去求嗎?就這麼的,愛他?”齊麥抬眼,眼神里是不懂加着淡淡的輕視,為那樣的人應該是不值得的。
“你不懂,你怎麼會懂,你情感缺失的這麼厲害你怎麼會懂呢?”顏珞笑,梨花帶雨,楚楚可憐。藍禾跟她講了,不久之前,她甩了齊麥一耳瓜后藍禾就跟她講了。分手,念出來寫出來都很簡單的兩個字,她以為自己會瀟洒的同意,給他一個擁抱然後洒脫的走掉。只是不行,真的不行 。他的坦然他的愧疚他的心不在焉她看在眼裡全是芒刺,然後一根一根刺在皮膚上。在一起那麼久了,久到當他是丈夫而非男友 。什麼都給他了,他亦說過不會負她,可是卻說愛就不愛了,坦然的告訴她他變心了,告訴她喜歡上別人了,怎麼可以,可是又怎麼不可以,至始至終洒脫的只是他藍禾而已。
“你不用求我,你剛才也說了的,我情感缺失。所以我和他不可能,和任何人都不可能。”齊麥看着顏珞想起離開洛小琛的那段日子。黑暗無比的日子,酗酒,抽煙,打架……無所不為,可是依然是冷靜的,知道要的是宣洩,那種情緒宣洩完了就可以是正常了,從小到大,反反覆復 ,沒有停止的跡象而且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解決。顏珞會怎麼解決像她一樣嗎,齊麥想想笑瞭然後轉身走掉。
藍禾的表白盛大而精心。521顆用蠟燭圍成的心,每顆心中間又各放了一個桔子,藍禾手捧玫瑰站在心的中央溫暖的笑着,齊麥靜靜地看着他,如果他此刻是幸福的,那麼是否要讓這種幸福再延長一點?
“齊麥,喜歡嗎?”藍禾問,聲音帶着魅惑。
“不喜歡,很早以前就有人做過了,而且,我討厭玫瑰,喜歡的並不是桔子而是蜜桃。”
“可是這次做的人是我。”藍禾依然笑,他知道她的話從來都是顛三倒四的。
這算是,調情嗎?
齊麥突然笑了,搖了搖頭掉頭走掉:“藍禾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還有以後做人別那麼沒良心,至少你得像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就不要出去害人”。
藍禾一點一點的僵掉,然後也轉身走掉,那捧精心挑選的玫瑰毫不猶豫的被扔進了垃圾桶。
再見藍禾,他牽着顏珞的手。
看見齊麥淡淡地笑,齊麥亦回復同樣的笑容。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人能很快的爬起來,有人卻依然跌倒在原地。同樣的有人選擇愛自己的,又人選擇自己愛的,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齊麥開始放棄桔子了,畢竟洛小琛已經離開那麼久了,而貌似自己久要20歲了呢。
算了,就這樣過吧。一個人,淡淡的過。不被誰禍害也不再禍害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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