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上他的時候,我只差一點就會死掉。那個逼我步入絕境的傢伙…竟然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不知道為什麼,我原本覺得天冥府的雙短槍法,本來是為我而創作的,但是遇見他之後,我改變了我的觀點。
同樣是天冥府的雙短槍法,他使用和我使用,有着本質的區別。
那傢伙,不是人。
——天冥府最傑出的槍將,小武。
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叫做小武的槍將並沒有想象中的慌亂,躍起在空中的他,腳尖迎上了蓋面而來的巨盾,足若踏蓮般地輕點,身法如蜻蜓點水一般飄逸,兩把短槍左劈右砍,斬落幾支迎面而來的箭矢。
瞬息間,小武已經突破了斯巴達軍陣的外圍,如今已經徹底地與斯巴達軍士們混戰在一起,將領們害怕誤傷,不準弓箭手再放箭。
(那個使雙短槍的天冥府將領,手中的短槍明明使用的是刀招劍訣的套路……)
這是一個在斜坡上的將領的想法,他是負責這次行動的最高指揮者,斯巴達少有的智勇雙全之將。
(但是,那傢伙好像就是被稱為“天冥府最傑出的槍將”的那一位。難道天冥府的那些腐朽了大腦的頑固武者,隨着沙問大人的死,連槍招劍訣都已經分不清楚了么?)
慕落霆收起手中寶弓——這是他能夠用箭矢射出幾百碼之外還能劃破小武的手的原因之一——這個已經不再年輕的將軍,正準備從侍從手裡接過陪伴自己戎馬生涯三十多年的點鋼槍時,一個年輕的戰將駕馬從副將隊伍中慢慢地走了出來。
年輕的戰將身着藍色戰袍,可那戰袍潔凈得纖塵不染,絲毫沒有急行軍了好幾天的樣子。
他看起來器宇軒昂,嘴角那抹若隱若現的微笑給人以無論面對什麼事都從容不迫的自信。
這個人,如果他手中沒有提着那桿經歷了無數血水滄桑而留下印記的長槍,所有人都認為他就算身着戎馬戰袍,也更適合出現在貴族們歡慶的交際舞會上。
“慕落霆將軍,末將斗膽請戰。”
這個年輕人的眼睛里,彷佛都燃燒着一股濃濃的戰意,那是一種不甘寂寞、百戰求敗的一種眼神。
那是一種不該屬於年輕人的眼神,那種無敵於天下渴求一敗許久之後,終於遇上了武藝相當的對手的眼神。
“龍飛鳳,你有必勝的把握嗎?”
老將軍瞥了龍飛鳳一眼之後問道。
“如果是全盛時期的他,那麼我沒有把握。但是,已經繃緊神經疲憊了好幾天的他,又中了將軍神箭,只要沒有意外,五十招之內,必取他項上人頭。”
慕落霆輕輕拍了拍龍飛鳳的肩部以示愛撫,說道:“那麼,我准你出戰。但是,不求有功,但求你全身而退,有用之軀不可輕易拋棄。”
“是。”
看着龍飛鳳持槍駕馬離去,一如往昔摯友離去的場景。
淡淡的夕陽陽光以自古以來的姿態俯視萬物蒼生,戰場上肆意滋長的野草,偶爾得見幾滴露珠從草尖滑落。
一樣纖塵不染的藍袍,一樣躍馬揚鞭、春風得意的少年,一樣輕快、絕塵的馬蹄,一樣的槍招起手式……
彷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昔日塵封的記憶在一瞬間彷佛與現在的事情吻合,只不過,那一次是天冥府的人圍住了希臘最傑出的槍將。
風水輪流轉,昔日希臘被波斯侵略,如今波斯被希臘侵略;昔日的獵物,如今已經可以把曾經的獵人視作獵物。
這,大概就是蒼天無私的輪迴吧。
大陣的左側傳來吵雜的聲音,慕落霆微微皺眉。
“給左軍將領們說聲,目標已經落網,不必再往這邊趕來了。”
(摯友,你可知道?你的後輩,不辱先祖門風!)
慕落霆的心聲,一如其他不再年少的武將們的心聲。
年齡未到二十,槍法在斯巴達無人能出其右者,一如昔日的龍門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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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坡下,小武一個人緊張地在大口喘息,短槍無時不在往下滴血。
夕陽普照,金光四射,卻射不穿小武身上腥黑的血,照不到小武戰衣的殘破。
(這,這些人……怎麼感覺他們越來越厲害?)
勉力躲過一把致命的槍,小武猛然間劈開了另外一位敵人的身體。
(這些人,都擁有着少許的合擊之術,想來練兵的大將也不是常人……)
仗着短槍的鋒利,小武直接把刺來的長劍從中斬成兩半。
(敵人的速度越來越快,武藝越來越精粹,力量越來越大……為什麼,以前沒有聽說過斯巴達軍隊有這麼驕勇的軍士?)
刺通一個敵人的胸膛的同時,另一把短槍一個斜劈,斬掉了另一個敵人。
(是敵人越來越強,還是…我,越來與虛弱…)
小武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大腦忽然有一瞬間的眩暈。
不過,敵軍並沒有抓住這個機會。
(他們本不應該如此的,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放棄?竟然往後退了?)
猛地,小武混亂的大腦忽然清醒了過來,一個就算再小武全盛時期也足以與小武對戰而不敗的高手步入了戰場,天生的緊迫感強迫小武清醒了過來,神經、肌肉都再度繃緊,一時之間,傷口又滲出些許血來。
“斯巴達虎威騎都尉,龍飛鳳,前來討教。”
“龍飛鳳……”
小武輕輕地呢喃這個名詞。
“沒聽說過。雜兵,放馬過來吧。”
那個身着藍色戰袍的將軍,手中血紅色的長槍直指小武面門,戰馬奔騰而來。
小武側身閃過戰馬,霎時間才發現空中有藍影閃過,那個叫龍飛鳳的將領倒翻在空中,手中長槍仍舊從上往下地指着小武面門。
小武雙短槍合力才勉強招架住着有如神來的一擊,虎口發麻,雙腿不自覺地在顫抖着。
而龍飛鳳一擊不得手便按着從馬背上翻轉而來的重力勢能又躍上了戰馬的馬鞍,熟悉地坐鞍程度,就如同他未曾離開過。
“如何?”
馬鞍上的龍飛鳳長槍仍舊指着小武的面門,藍袍的年輕人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我這個無名小卒可否與你一戰?”
小武沒有回答,他已經沒有力氣回答,如果龍飛鳳再來一次剛才的那一招,只怕小武自己也不認為自己能夠站得起來。
龍飛鳳頓時覺得這一戰索然無味:“只要你把虎符留下,我就向將軍請求饒你一命,如何?”
小武尚未作答,忽然,斯巴達左軍的吵雜聲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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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下令左軍原地休整了,怎麼左軍還這麼吵?難道一定要吸引波斯逸靈的護國軍來剿滅我們么?”
慕落霆雙眉倒豎,顯然已經極怒了。
“報…報…報,報將軍!沙宇賢投敵了!他突破了左軍軍陣,正在快馬往這裡趕來……哎喲……”
年輕的傳令兵還想顧着戰場上的繁文縟節,一不小心摔下了馬。
“什、什麼?”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沙宇賢帶來了多少人?”
慕落霆就是慕落霆,他一瞬間就恢復了常態。
“沙宇賢沒有帶人,他單槍匹馬。”
“怎麼可能?”
“一個人在短短的這,還沒到一炷香的時間裡就衝破了方圓五里的左軍軍陣?”
一瞬間的驚愕在下一瞬間得到了證實——白衣素袍的沙宇賢策馬翻越了地平線,手中長戟已染成了血色,在夕陽下攝人心魂。
他就那樣佇立在那裡良久。
“他站在那裡幹什麼?”
有人問。
慕落霆皺眉道:“快去點軍燈!”
“點軍燈?大人,天可是快黑了!”
“就是快黑了才要點!快去!”
“可是將軍,這會被護國軍發現的!”
慕落霆黯然垂首,輕輕呢喃着一句話。
“天黑了。”
天是快黑了。
(沙宇賢是在等左軍軍陣的追兵,當那些追兵們快到的時候,估計天會完全黑下去了。)
(而那個時候,本陣軍隊與左軍軍隊不辨敵我,左軍自然會以為進了沙宇賢的埋伏;而我帶領的本陣軍隊又自然會以為這是敵襲……)
(在這個不辨敵我的夜,又不能點軍燈,不然會被護國軍發現,面臨全軍被剿滅的危險。)
(沙宇賢,你為什麼是這種天才?)
(為什麼我王待你不薄你仍要投靠非生你非養你的波斯?)
(沙宇賢,把我玩弄於股掌之上的恥辱,你背叛我皇恩的負心,他日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