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記得,初中生活的第一天,我認識了十三個人。不對,確切的說是知道了十三個名字,具體是誰,已經記不清了,裡面有沒有她,也不記得了。我只記得她偶然一次回眸的瞬間正好對上我四處張望的目光。然後她笑了,身後是一片海藍藍的天。
然後,我們的故事就這樣開始了,竟來不及有太多華麗的開場白。
剛認識的時候,我們很少說話,彼此笑一笑,點點頭,一天就過去了。那時候,我坐在教室右邊靠窗的地方,偶爾抬頭沿着四十五度的方向望去就能看見夕陽下滿天的霞光,還有背景里琉璃一樣的天藍。巧的是,每一次回神的剎那都能瞥見她一樣痴獃的眼眸。我們相視一笑,她調皮地說,嗨,好巧啊。我愣了一下,說是啊。
她轉身繼續看書,我看着她的背影,有點嬰兒黃的頭髮很自然地躺在肩上,安靜地垂及腰間。
我才終於知道什叫人不可貌相,這個長相安靜的女孩每天迸發的全是力量。會看漫畫笑得很大聲的她,會在教室里追着同學打鬧的她,會對着招惹的男生破口大罵的她,會在運動會的賽道上健步如飛的她,會拉着我的手一起撿落葉的她,像一朵燦爛的花,一點點開滿了我的整個世界。
之後我認識了猴,是雅白的小學同學。他就是一朵奇葩,偶然地開在了我們的路口。他這個人很老實,傻傻的,我們總是欺負他。他就像是陽光下不停轉身的向日葵,我們叫他朝西,他絕對不敢往東。猴最大的缺點就是太禮貌,無論見到誰都會情不自禁地想和人家打招呼,不管別人願不願意。因為這個,他成了全校的焦點,所有的老師點名誇他。很榮幸的,我們也沾了光。有時候我會痴痴地想,如果他是個女生,那我們三個姐們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一起了。
後來,雅白剪成了齊耳的短髮,風一吹,額前的碎海像柳絮一樣輕柔地揚着,劃出了溫柔的弧度。我嗔問她,好好的頭髮怎麼剪了啊,她笑笑說,沒辦法啊,得了銀屑病,醫生要剪的。我怔了,看着她的眼睛說不出話來。她繼續笑着說,好了,別看了,放心,沒事的,我死不了的。我看着她滿不在乎的樣子,有種想哭的感覺。我沒有告訴她,就在前幾天,我被檢查出來紫癜複發。我又想起了她第一次跟我說的話,好巧啊。
是啊,好巧啊。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呢?
可我不知道,她比我病得嚴重。我去了五年前去過的那家中醫診所,吃了幾副葯,停了半年的體育課,忌了幾個月的口就好了。可她最後竟去住了一個月的院。
她短頭髮的樣子帥帥的,我們一起手牽手的樣子總是惹來別人在身後的指指點點,然後我們一起笑着走過人群,指染了身後的天高雲淡。
有一段時間我們總是吵,因為要一起結伴去上學,總是因為誰遲了幾分鐘,誰早了多久而拌嘴。可我們都沒有生氣過,我們會一起聊天上學,聽到鈴聲後會一起跑上樓梯,一起在老師進教室前沖在門口喊報告,這種習慣竟演變成了我們生活的節奏。
記得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參加什麼運動會了,到現在更是怕得不敢參加,而她不同,每一次總是瘋了一樣的參加,當然,她的成績也是女生里最好的呢。每一次,看着她在賽道上和風賽跑的樣子還真羨慕呢,不過我可能以後都要當觀眾了。因為半年的休假,本來體育不好的我更是弱不禁風了。她說每次跑不下來的時候因為看見我就會有很多力氣。我說那是,因為你姐我有魅力啊,只不過就迷了你一個。她憤然,姐什麼姐啊,叫姐。
她是我姐。
她比我大一個月,零十八天。
可她總欺負我。
比如說,她沒有一年記得我的生日,今年的也過去了。可我不怨她。
畢竟,我也沒有。
我們都一樣。或許是因為不夠好吧。
我想起了萍,我們兩個,六年的感情,中間分開過,很少聯繫,可是卻一直都沒有變。至少,我們都記得彼此的生日,即使沒有禮物,還會有祝福。是因為更在乎吧。也或許是客氣。
我想到了一句話,距離產生美。
或許是那次吵架吧,我和她,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擋着,似乎是淡了些。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為了班裡的事情,也只是個誤會而已,可是卻是我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那麼生氣地吵架。我哭了整整一天,胃疼得要死,甚至還為了她和媽媽吵了起來。我想她也不好過。我是真的以為那一次我們會分開,就此別過。我們打了一個星期的冷戰,搞得猴夾在我們之間摸不着頭腦地自轉,現在想起來還真是後悔。如果,不是我的小心眼作祟,我想現在我們還是會很好很好吧,像以前一樣。可惜都錯過了。現在,我們很少一起上學,有時候偶爾碰上了,就一起走。
一起走。多麼浪漫的字眼啊,像我們的故事,開到盡頭。可是時光總是和我們開玩笑,轉眼就過去了。現在,想想我們在一起的美好,那麼好。
即使錯過了,也不是誰的過錯。
我還記得我們一起寫小說,她說我寫的東西像情書一樣煽淚,我說她寫得像悼詞一樣悲情。我們都寫過彼此,她總能把我寫的字眼都記得滾瓜爛熟,可我不能。我記得她寫給我最深刻的一句話就是,我們,誰也不許忘了誰。
像極了小四的那句話,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在一起了,也要像在一起一樣。
如果有如果,我一定不要這樣的事開始。
其實,雅白,你知道嗎,我一直以來都是很愛你的。
只不過,因為我們的性格不同吧,我是很宅很安靜那種,一個人靜靜的蜷縮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被打擾,而你卻是那樣的燦爛。
不過說實話,你確實打擾到我了,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學得最多的就是要快樂,肆無忌憚地快樂。
初三的一年裡,可以說是兵荒馬亂了。我們一起奮鬥,一起拼殺,一起笑對生死,一起看着身後黑板上的倒計時一天天逆轉,一起數着最後一起走過的好時光,一起讀着彼此臉上的悲傷等下一個天亮。
終於,等到這個故事的結尾,所有的美好都開成了花。只不過,卻成了往昔的碎片。
填志願的時候,雅白拉着我的手說,我們兩個以後還要在一起,無論是誰沒考進一中,另一個都要陪着一起去別的學校,你說好不好。我看着她澄澈的眼睛卻說不出話來,雅白,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給你一個承諾,無論你在哪,我都會一直守在你身邊。可是我給不了。或許我還是自私的吧,但是親愛的,畢竟我們,都不屬於彼此。我努力了那麼久,只是為了這一季的嘹亮,我,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你也是,如果落榜的那個人是我,那麼也請你一定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夢想。我沒有能力給你什麼,我能給的就只有來自心底的祝福。我希望,我們每一個人,都要好好的,無論是現在,還是多麼遙遠的以後。
我總是在想,或許幾個月之後,在一中的報名處那裡,我們會悄然地邂逅。九月的季節,天高雲淡,我們的身後繁華盡落。一如當年被風吹起的藍天,你看着我調皮地說,嗨,好巧啊。
雅白,猴,還有我,我們都曾說過要在一起的,可是到了最後,還是不得不選擇了別過。原來,我們不過是個故事,僅僅而已。它們一頁錯疊着一頁,像是拼湊起來的童話。故事開始了,就註定會有結局的那一天,就像我們一起對的那首詩一樣,黃飛葉散終凋零,殘紅盡落時重生。只不過,我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早,只不過,以前,我總是覺得,每部劇的結局都會是好的。圓滿的,朦朧的,幸福的,遺憾的,活着的,離開的,在一起的,還有未完待續的,都是個很好的夢。
可是我們的故事,卻來不及說再見。
還會,再見嗎?
我才懂得,這個世界有種悲傷叫做回不去,無論我們怎樣歇斯底里地回憶,都已回不去。就像一首歌,我們是糖,甜到哀傷。
我曾經痴痴地幻想,我的青春將以怎樣華美的帷幕散場,卻不想到了最後,只留下了我一個人孤單的等下一個劇的開場。
這個夏天,你們,終於一個又一個的離開。
花開半夏,只是半夏,開不過九月。
高一:於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