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先生您好
我從您的二泉映月中聽出您有一段悲苦的身世,正如大雪象鵝毛似的飄下來,您在對門的公園,被碎石亂玉,堆得面目全非。凄涼哀怨的二胡聲,從街頭傳來……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媼用一根小竹竿牽着一個瞎子在公園路上從東向西而來,在慘淡的燈光下,我依稀認得就是您夫婦倆。您用右脅夾着小竹竿,背上背着一把琵琶,二胡掛在左肩,咿咿嗚嗚地拉着,在淅淅瘋瘋的飛雪中,發出凄厲欲絕的裊裊之音。”這首樂曲自始至終流露的是一位飽嘗人間辛酸和痛苦的盲藝人的思緒情感,作品展示了獨特的民間演奏技巧與風格,以及無與倫比的深邃意境,
在您22歲時父親去世,您繼為雷尊殿的當家道士。后因交友不慎,沾染上娼、吸毒的惡習,34歲時雙目先後失明。為謀生計,您身背琵琶、胡琴,走上街頭,自編自唱,說唱新聞,淪為街頭藝人。40歲時,與寡婦董催弟(彩娣)同居。每天下午在崇安寺三萬昌茶館門前圍場演唱。他敢於切中時弊,抨擊社會黑暗,用人們喜聞樂見的說唱形式吸引聽眾。一二八事變發生后,您又編唱《十九路軍在上海英勇抗擊敵寇》的新聞,並用二胡演奏《義勇軍進行曲》。在抵制日貨的運動中,他用富有激情的語言激發人們的愛國熱忱。他的許多新聞唱出了群眾的心聲,深得一般市民的喜愛。每天晚上還走街串巷,手操二胡,邊走邊拉,聲調感人。蜚聲國際樂壇的《二泉映月》,就是這一時期創作的。日軍侵佔無錫后,阿炳和董催弟一同到雙方老家避難。不久赴上海,在崑曲班仙霓社擔任琴師,彈奏三弦,並在電影《七重天》中擔任表演群眾角色盲人。這時他創作的《聽松》,是一首氣魄豪邁、情感充沛的二胡獨奏曲,傾吐着不願當亡國奴的愛國主義熱情。民國28年重返錫城,再操舊業。您每天上午去茶館搜集各種新聞,回來構思創作,下午在崇安寺茶館門前演唱;夜間在街上拉着二胡,演奏他創作的《寒春風曲》。您的琴藝十分高超,可將琵琶放置在頭頂上彈奏,還可以用二胡模仿男女老少說話、嘆息、歡笑以及雞鳴狗叫的聲音。抗日戰爭勝利后,曾禁止您在崇安寺的固定場所說唱新聞。民國36年,他肺病發作,卧床吐血,從此不再上街賣藝,在家以修理胡琴為業,艱難度日。首先,您的坎坷人生和悲慘境遇,正是舊社會勞苦大眾的一幅縮影,自然會引起人們對您的關注與同情。阿炳威武不屈,忠誠愛國的品格和氣節,表現了一種民族的氣度和精神,令人佩服。您的《二泉映月》等音樂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民的內心世界和精神風貌,透露出一種來自人民底層的健康而深沉的氣息,必然會引起人們心靈深處的極大共鳴。
其次,《二泉映月》音調和中國江南一帶的民間音樂及戲曲音樂等有着很深的淵源聯繫,給人以十分親切之感。它的曲式結構為循環變奏體。通過變奏的手法,即句幅的擴充、縮減,結合旋律音域的上升或下降的手法,讓音樂層層推進和迂迴發展,從而塑造出單一而集中的音樂形象,給人的印象特別深刻。它的旋律發展,使用了中國民間的樂句首尾銜接,同音承遞的旋法,使音樂呈現出行雲流水般的起伏連綿的律動美感,彷彿是道不完的苦情話,流不完的辛酸淚,給人以“嘆人世之凄苦”,“獨愴然而涕下”之感。另外,樂曲的藝術美感還表現在於深沉中含質樸,感傷中見蒼勁,剛柔並濟,動人心魄。這樣富於民族風格、民族氣派的二胡曲怎能不使人為之陶醉,百聽不厭呢?
再則,這首樂曲體現了注重情深、着意傳神的法則,發人聯想,令人回味。如果將他比之於歌,則決非王摩詰的“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之類的重要描景之作,而倒有杜甫詩歌中那憂國憂民的嘆息,李白詩歌中《蜀道難》之感慨,屈原詩詞中那怒不可遏的呼喊聲。比之於繪畫,決非清代“四王山水”,而倒有揚州八家之犀利、堅挺的鋒芒。決非《平湖秋月》一類的陶情之作,而倒有貝多芬“月光”奏鳴曲中所蘊涵之憤然心緒。
《二泉映月》這首樂曲的標題,也使學者們常常為之爭論。在江蘇無錫市的西郊,有江南名山惠泉山。山上的一泓清泉,經唐朝“茶神”陸羽品嘗,評為“天下第二泉”。阿炳失明前後常常去這裡流連,他對故鄉的山水充滿着深情。然而,面對那月光雖明,世道卻暗,泉水雖甜,人世卻苦,水面雖平,人間不平的現實。他心中月兒凄冷,泉水愴涼。於是便借景抒情,融情於景,傾訴辛酸,遂取名為《二泉映月》。又是一個中秋夜,阿炳在鄰家少年的攙扶下,來到了二泉。月光似水,靜影沉璧,但阿炳再也看不見了。只有那淙淙的流水聲縈繞在他的耳畔。他想起了師父說過的話,想到了自己坎坷的經歷。漸漸地,漸漸地,他似乎聽到了深沉的嘆息,傷心的哭泣,激憤的傾訴,倔強的吶喊……
聽着,聽着,您的心顫抖起來。您禁不住拿起二胡,您要通過琴聲把積澱已久的情懷傾吐給這茫茫月夜。您的手指在琴弦上不停地滑動着,流水,月光都變成了一個個動人的音符,從琴弦上流瀉出來。起初,琴聲委婉連綿,有如山泉從幽谷中蜿蜒而來,緩緩流淌。這似乎是您在讚歎惠山二泉的優美景色,在懷念對您恩重如山的師父,在思索自己走過的人生道路。隨着旋律的升騰跌宕,步步高昂,樂曲進入了高潮。它以勢不可擋的力量,表達出對命運的抗爭,抒發了對美好未來的無限嚮往。月光照水,水波映月,樂曲久久地在二泉池畔迴響,舒緩而又起伏,恬靜而又激蕩。阿炳用這動人心弦的琴聲告訴人們,他愛那支撐他度過苦難一生的音樂,您愛那美麗富饒的家鄉,他愛那惠山的清泉,他愛那照耀清泉的月光……
《二泉映月》問世以來,奏家蜂起,各展其長,異彩紛呈。對樂曲的理解也不盡相同。但一切演奏家都把握了“形神兼備,寓神於形”這一表現原則,從而給聽者留下銘心刻骨的深刻印象。《二泉映月》的“神”是什麼呢?在於其孤獨者的心境,夜行者的傷感,不屈服的性格和對光“犧牲,永遠把一切人生的愚昧為您的藝術而犧牲!藝術,這是高於一切的上帝!”在您早已完全失聰,在愛情屢屢受挫的情況下,在羅西尼與意大利歌劇的控制下的維也納,當《第九交響曲》響徹雲霄時,您的巨着終於戰勝了庸俗,許多人感動得痛哭起來,您也在終場時激動得暈了過去。在藝術的巔峰之上,您擷取了心靈的永恆與歡樂,戰勝了自己的命運與痛苦。聖潔的歡樂,成了震撼人心的源泉,使不了解您的人陶醉於您的執着的信仰,使仇敵真正從心底佩服您。博愛與友誼成了您的號召與嚮往。為了心中的藝術,您一生執着的無怨無悔,最恨的是耳聾。音樂中您如在曠野里奔跑,忘記所有的苦難。痛苦便是您歡樂之源,藝術則是您戰勝苦難的武器。
您的一生是不幸的,貧窮、孤獨、殘廢,您從未享受過世界給予您的歡樂,然而,您卻創造了歡樂給予了整個世界!
無錫市輔仁高級中學高二:楊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