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被如沙的時光悄悄地掩埋,當我們回首時,已了無痕迹。然而當我們真正回首去聆聽和撫摸這塵封的記憶時,卻總有那一串串的姓名在大漠的鳴沙中突兀,回蕩。
如煙往事,似水流年,卻帶不走這樣一個熟悉的名字,一個為人所倚賴,為人所唾棄,為人所敬佩,為人所鄙薄的名字———曾國藩。
數峰無語立斜陽,也許曾國藩本人留給後人的,也是一塊默默的無字碑。一個年少時就才學出眾的天才,一個二十多歲就考取進士的少儒,一個當清政府在太平天國打擊下內憂外患,風雨飄搖之時挺身救駕的勇者。他曾在官場上春風得意,官至極品,也曾飽受傾軋,郁居鄉里;曾在戰場上帶甲百萬,揮斥方遒;也曾一敗塗地,差點投水自盡。這截然不同謎一般的身世,也許也正是他一生將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融合在一起的折射吧。
內聖外王,不錯,這正是國藩一生孜孜以求的人生境界。翻開《曾國藩家書》,翻開《冰鑒》,翻開屬於國藩內心的那一頁,我為之所震驚,這難道就是揚名政壇,決戰沙場,堅忍果斷的清廷柱石?不!不像啊!濕潤雋永的文辭,語重心長的告誡,誠摯由衷的認錯;一派慈和,一派忍讓,更有一份曹植的“烈士多悲心”。我不由驚嘆,我不由折服,我不由反思。歷覽前賢,有秦皇漢武的風騷,有唐宗宋祖的文采,有一代天驕成吉思汗的彎弓和大雕。可又有誰,能像內聖外王的曾文正一樣,為官則清正無私,舉賢若渴,為將則機智沉穩,步步為營,奇正相佐,為儒則謙和內斂,毫無文人的狂傲之氣,為父為兄則嚴於律親,不使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曾國藩是一個永遠讓人無法讀明白的人,是一個文人,是一位儒將,是一個好官。也許也只有毛澤東主席的評價最中肯:“曾國藩是地方階級里最厲害的人物。”
無可奈何花落去,畢竟人無完人,安慶城破,大辟三日;天京陷落,大辟十日;投靠外國……這些是事實,不知是有意,還是不得已。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流年似水,時光如電地過去,也許,只有歷史才能讓“無字碑頭鐫字滿”,也許也只有歷史,才能最好地詮釋曾國藩在天京城破,黃袍欲加身之時寫盡生平心境的一句話: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