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拖着她的行李,緩緩地走進了院長室。
“真的要走?那你能照顧自己嗎?”孤兒院院長關切地問道。
“謝謝您這十年的照顧,您供我上學,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現在,我也不小了,雖然只有十五歲,但我還是希望能夠自己打工,上學。”天使的臉上掛着恬靜的笑,眼中卻沒有甚多的情感。
院長點了點頭,嘆了口氣,有點不舍:“有困難就來找我吧,我幫你。”
“恩,那我先走了,再見。”天使拉着她的一箱生活用品,走出了孤兒院。
孤兒院離家並不算太遠,天使一路小跑着,來到了自家的門前。
白色的鐵門,白色的鐵柵欄,白色的別墅,唯一不同的顏色,便是綠色的花花草草,植物雖多,但卻擺的井井有條。
天使站在鐵門前,掏出鑰匙,順手撫了撫門上釘着的一朵小花,穿過門前的小庭院,打開家門,放下行李,躺在了沙發上。
沙發很軟,很舒服,沙發常年散發出一種香味,就像媽媽身上的香味,這令天使一直很陶醉,也很喜歡這個沙發。
“去哪兒打工好吶?幸虧現在是暑假,我一定要加油,不然,就沒法上學了。”天使懶懶地躺着,望着天花板,眼底隱約有些茫然,“不管了。”她合上眼,沉沉的睡著了。
午後的陽光曬得人有點累,當一束陽光透過落地窗射進了房間,照在天使臉上,她睜開了眼睛,用一隻手遮住了強烈的陽光。
天使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望了一眼時鐘,兩點,她從桌上拿了一份招聘人才的報紙。
“小姐,請問來這家‘曉媛打字店’有什麼是嗎?”天使一進打字店,一個服務生滿臉堆笑,迎了上來。
“我是來應聘的。”天使禮貌地一點頭。
“應聘?”服務員的笑容立刻凝固了,她挑起了眉毛,一面努了努嘴,將天使打量了一遍,“不會是‘花瓶’吧?”
潔白光滑如瓷一般的皮膚,暗黑中透着幾點紅色光澤的眼睛,有種深幽,一眼看不透感情的感覺,茶色的頭髮微微卷着,嫵媚又慵懶地披着,那模樣,讓女生看了就嫉妒。
“花瓶?”天使自言自語地說了一聲,輕蔑地一撇嘴,如同透明人般在服務生面前走過,不卑不吭,有一股凌人的氣勢。
她從一旁的文件中抽出一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開始打起了文件。
一行,兩行,三行……
一排排的字飛快的從鍵盤的敲擊聲中誕生,正如鋼琴聲中跳動的音符一樣輕快。
服務員如同雕像般直直的立着,臉上除了吃驚,不帶有任何的感情色彩,瞪着一篇打好了的文章發愣。
“怎麼樣啊?”天使從椅子上起身,湊到服務生的臉旁“姐,姐。”
服務生回過神來,從后櫃中抽出一張五十元,遞給天使:“打字速度是很快。”她面無表情地說,“但是,我們不想招聘你。”
天使從那人手中拿過五十元,臉上依然是溫和的一絲淺笑,眼中卻多了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寒光。
她快速退出了打字店,向四處張望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了一張醒目的招牌上:
ORANGE酒店
本酒店正在招收一名廚藝學徒,年齡,性別不限,有意者可與本店經理聯繫。
……
“廚藝學徒”,這四個字飛快地在天使的腦海中閃現,似乎還不錯,為何不去看看?她打定了主意,疾步向ORANGE酒店走去。
可能是因為月薪高的緣故,這個酒店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個地方並不像其他的酒店一樣,“打扮”得燈火輝煌,富麗堂皇,樸實的彩色燈,在酒杯的玻璃上映襯出了美麗的顏色,整個地方或許是開着空調的關係,暖烘烘的,似有一種回到了家后那種溫馨。天使一下子喜歡上了這裡。
香噴噴的,淡雅的香氣在這空氣中快速流動,挑逗着在場每一個人的味覺。佳肴嗎?光用這個詞已經不夠形容了吧。這種久違了的家的感覺,吸引着她,誘惑着她。
不由自主的,天使輕盈地走向了那充斥着香味的廚房,她突然很想見見這個廚師,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應該是個和藹的老人吧?只有如此親切的人才能做出如此等之極品啊。
“小姐,請不要插隊,排到後面去好嗎?你這樣我們會很困擾的。”餐廳的服務生打斷了天使的幻想,她向四周張望了一下,人們還排着長龍般的隊伍那!天使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微笑着點了下頭,轉身想往回走。
“小姐,沒關係,你先上來吧。”聲音很柔和,是老人的聲音啊。
是在叫她嗎?天使停下了腳步,屏息轉頭。
一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同想象中的差不多,不同的是,目光里透出來的,除了溫和,還有許多的嚴厲。
老人手中端着一盤菜,那是香氣的發源地。
沒錯,是在叫她。
在人們千奇百怪的目光中,天使不動聲色地走到了老人的面前,鞠了一躬,等待着和老人發話。畢竟,搶在前輩面前說話不怎麼禮貌那!
老人將天使打量了一遍:“年輕人啊,真是有精神啊。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天使淡定地回答:“鄒天使,爺爺。”
周圍的人因為這個名字開始迅速嘀咕起來。奇怪的姓,過時的名字,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天使滿不在乎,仍然聚精會神,隨時聆聽老人的下一個問題。
帶人群安靜下來,老人指着那盤菜,略帶好奇地說:“天使啊,如果讓你評價一下這盤‘咖喱牛肉’,你打算怎麼說?”
天使安然地瞟了一眼那盤“咖喱牛肉”,在腦海中迅速組織了一下語言,帶着几絲自信的笑:“濃香的咖喱,配上鮮紅的醬汁牛肉,在色彩上形成鮮明的對比,卻在香氣上完美的結合,引起人對美好事物的嚮往以及對廚師的好感。其中的咖喱汁滲透到了牛肉中,使味道中和,是人更可以感受到食物的美好。”
老人淡笑着點了點頭,接著說:“那,假設讓你再給它換個名字那?”
金燦燦的咖喱冒着一小點熱氣,濃郁的香氣,如同午後的陽光,香噴噴的。
“陽光的味道,爺爺,你覺得怎麼樣?”天使暗紅色的眼睛里,紅色更是鮮艷,淡淡的寧靜中綉着几絲不平靜。
老人沉思了一會,對一旁的服務生說:“就這個女孩吧,我看她挺聰明的。”
服務生服從地走上了樓,也不知是幹什麼去了。
老人回過頭,莊重地說:“從明天開始,你就來這裡工作吧。”
“這麼輕鬆?我就找到工作了!”邁着輕快的步伐,穿過庭院,這天,在天使看來,一切事物都充滿了新鮮感。
快速走進家中,立刻甩掉了自己並不喜歡的高跟鞋,不過,即使是甩,也還是很有規律的放在了門口。
赤腳走在地板上,很舒服。
窗帘沒有拉上,微黃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的撒着,地板有些熱烘烘的。平平的地,赤腳踩這就覺得心裡特別踏實,似乎有了着落一般。
隨着陽光,天使踮起腳來,輕盈地旋轉了一圈,白色的素裙子如同花兒一般悄然綻放,白色的花朵更像是八月盛開的酴?,樸素,淡雅。
一眼,便望見了書架上的書——《天使·菲天使》,那是本詩集,卻講述了許多故事。
天使悠悠的把書從書架上拿了下來,握在手中,沒有翻開。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翻開了書,找到了其中一頁。兩個很可愛的女孩,一個爽朗地笑着,一個靜默着。那個靜默着的女孩,是天使。
……
“菲安,快點,這匹馬好可愛!”四歲的天使在伯伯的牧場里快樂地叫着她的妹妹,她的雙胞胎妹妹。
菲安喘着氣跑過來,小臉粉撲撲的,顯得很可愛,她走上前,輕柔地撫摸着那匹小馬。
天使微笑着,黑紅色的眼睛里有一種深遠的淡定與寧靜,淡紫色的裙子輕盈地飄着,如同真正的天使一樣。
菲安與天使一同坐在草地上,靠在小馬駒的身上,滿臉都是孩子的稚氣與天真。
媽媽一心花怒放,將這個場景拍了下來。
……
多麼美好的場景啊,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在了,物是人非。
“咚”沉悶的一響,是從門外傳來的。
天使回過神來,向外張望了一下,天早已經黑了,外面什麼也看不見,只知道窗戶上有水的痕迹,門外正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
誰那?都這麼晚了。
天使撐着傘走了出去,雨零星地打在傘上,發出巨大的聲響,讓人覺得有些煩躁。
門外的柵欄上,趴着一個人,是個男孩。
天使出於好奇,走到柵欄旁,蹲下身,仔細看着這個男孩,米白色的頭髮不聽話地遮住了他的眼睛,白色的襯衫已經濕濕地貼在身上,襯衫上沁着點血。
對於血,天使並不陌生,五歲時就看見過血了,又有什麼好怕的那?
天使將柵欄打開,看着這個男生,看了一會,又毫不猶豫地將他駝了起來。他一點也不重,反倒有點輕。她輕輕地走進了屋子。
她把他放在了地上,本該將他放在沙發上,但她擔心他的血會弄髒沙發,讓她回到十年前的記憶中去。
她打量了一下,男孩的手上有一道傷,似乎是被樹枝劃出的,臉有點臟,帶着很多的疲憊,呼吸均勻地躺着。
天使站了起來,走進洗手間,拿出一條毛巾,她要為他打理一下傷口。
她帶着擰乾的毛巾,回到客廳,發現那個男孩已經坐了起來,環顧着周圍陌生的環境。
天使走了過去,緩緩蹲下,用毛巾輕柔地擦拭着男孩傷口周圍的血跡一臉平和,似乎那男孩不是一個陌生人,而是她的一個朋友。
男孩注視着她,她的黑紅色眼睛有一種很致命的吸引力,黑色中零散的酒紅色如同一點燭光,在眼中閃動,微卷的茶色頭髮帶着點秀氣。他還清楚地聞到,她身上所散發的某種體香。
天使一抬頭,兩個人的目光便對上了。
但是,兩個人的目光都沒有避開。
天使抬起手,抹着他臉上的一點污垢,動作緩和。
也許是被盯久了吧,男孩有點不好意思,把目光轉向了別處,可天使還在看着他,似乎怎麼也看不夠。
天使從抽屜中取出一隻急救箱,為他上好葯,纏上了繃帶。
“你叫什麼?”天使輕聲問道。眼中的意味深長很明顯。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天使。
天使瞟了他一眼,接著說:“你是從哪裡來的?”說完,她又拿來一條毛巾,遞過來,放在他的頭上,為他擦拭着頭上的水珠。
就這樣,天使靜靜地問着,對着一言不發的男孩。直至讓他“不用擔心,我的父母早在十年前就死了,所以,沒什麼關係的。”她的笑里隱約的悲傷,男孩的眼都看出來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是因為說話太悲傷,或者說被傷到說不出話來了?對吧。”天使苦笑了一下,“晚安。”她走出了房間,輕輕地,把門帶上,只留男孩一個人靜默着。
“呲——”清脆的炒菜聲於廚房中迴響,早飯的香氣濃郁極了,和諧的陽光射入客廳,充滿了生活的節奏與氣息。
天使在廚房裡忙活着,不亦樂乎。
男孩走出了卧室,臉立刻被陽光映到,不禁眯起了那雙古銅色的眼。
天使端着幾盤香噴噴的菜走了出來,放在了餐桌上,招呼道:“快來吃吧。”
男孩緩緩卻平靜地坐下,用叉子翻動着那幾隻荷包蛋,又搖了搖牛奶,始終沒有吃。
天使儘管覺得奇怪,但仍沒有發問。當她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時男孩開口說:“我叫樞零。”
天使愣住了,很好聽的富有磁性的男聲。她不禁訝然於那個叫樞零的男生了,帥氣的外表,入耳的聲音,是個討人喜歡的男生吧。
“我是從孤兒院逃出來的。”樞零接著說,聲音很平靜,讓人感受不到他情感的起伏。半晌,他才接著說:“你不討厭我嗎?”
天使皺了皺眉:“我為什麼要討厭你?”
“我是從孤兒院出來的,人們不是經常認為孤兒院的孩子心眼壞嗎?”樞零努了努嘴,鄙夷地說。
天使頓了一下:“我叫鄒天使。我也從孤兒院出來的,你覺得我壞嗎?”
樞零沒有說話,只是無語般坐在沙發上,身上襯衫上的血跡已經乾涸了,留下一灘鮮紅。
天使看了一眼鍾,輕描淡寫地說:“我還要打工,今天請你在家獃著,晚上等我回來。”說完,便留下“咚”的關門聲。
樞零透過落地窗望着一塵不染的天空,凝視着空中垂掛着的浮雲,輕聲念道:“下午,要下雨了。”
早晨還是如洗的天空,下午便陰沉了不少,接近傍晚時竟下起了大雨。
如此潮濕的空氣,如此朦朧的雨的氣息。
天使走出ORANGE酒店便頓住了腳步,她輕輕地吐了口氣,低頭,拍去了裙擺上晶瑩剔透的水珠。
風逐漸變大,如同倔強的孩子在鬧便扭,更大的雨點,更大的雨點打了過來,砸在她的咖色頭髮上,只能夠等了。
雨停了?頭上竟無雨再打過來。天使一抬頭,一雙古銅色的眼映入了她的眼眸,“樞,樞零,你怎麼在這兒?”
樞零面無表情地聳了聳肩:“早上我就知道會下雨,你沒帶雨傘,所以我就跟出來了。”
天使從來沒有想過竟有人會給她送傘,畢竟獨自一人生活了這麼久了,早已習慣了寂寞,又怎麼回去奢求什麼那?
樞零撐着傘,讓天使慢慢地走着。
天使舉起一塊牛肉,在樞零的眼前晃了幾下,“這是今天酒店剩下的一點材料,我們今晚就吃這個吧!”
樞零點了點頭,認真地為天使撐傘。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回到了家。
回到家中,天使才發現,為了幫她撐傘,不讓她淋濕,樞零的衣服已經濕透了,腥紅的血跡因為水而在襯衫上擴散開去,顯得有點恐怖,手上纏繞着的繃帶上也全是血。
“為什麼要這樣做?”天使不解,埋怨般地說。
樞零嚴肅地說:“我們都是孤兒,都在為了自己能否生存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