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畢業后,我去了廣州工作。半年後,母親從湖北老家趕過來看我,並為我帶來兩件新織的毛衣。母親的手很巧,小時候,我最喜歡穿母親織的毛衣,又暖和又美麗。可如今的我,已經被廣州改變成一個時尚優雅的女孩,平素與公司里那群愛慕虛榮的女孩在一起,談的全是香奈爾、STYLE、寶姿等名牌。母親手織的毛衣,我再也看不上了。我怕敗了母親的興,只委婉地告訴她:“廣州天氣熱的時間比較長,穿毛衣的機會少,你以後就不要再為我織毛衣了。”母親連忙說:“廣州也有冬天的。反正媽在家閑着也是閑着,再說,買的毛衣怎麼也比不上自己手織的暖和。”我笑了,只有將母親的一片愛心鎖進衣櫃。
晚上,我帶着母親逛商場。在商城,我看中了一件黑色羊毛鉤花披肩,點綴着許多銀色的珠片,華美得讓人心醉。記憶里,電視娛樂新聞里一位香港女星曾披過這條披肩。我頓時愛不釋手撫摸起來。導購小姐親切婉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姐,這條披肩是意大利設計師設計的,很適合你的氣質。今天剛好我們櫃檯實行折價銷售,這條披肩的八折價才620元,你可以考慮買一條啊。”站在我身邊的母親立刻用家鄉話驚呼起來:“這件小小的東西值那麼多錢呀!真不划算。”我也嫌貴,於是對小姐抱歉地一笑,放回了披肩。
路上,母親還在嘮叨:“一條披肩竟要那麼多錢,廣州人的錢真不是錢。”織了一輩子毛衣的母親當然無法理解一條披肩的天價,我也懶得與她解釋。“那種花形我也能鉤。我明天就去買毛線,為你鉤織一件一樣的。”我一聽,趕緊勸阻:“媽,你好不容易來廣州一趟,我準備這個周末帶你四處轉轉,你就別找事累自己了。”
可第二天母親就買回了毛線和珠片,說一定要在剩下的幾天時間內為我鉤織出一條美麗的披肩。幾天後的一個下午,從公司下班后我信步邁進了商場。在“寶姿”女裝專櫃,我如驚鴻一瞥看上了一件白色的長裙。我讓營業小姐取下來試穿后,便再也不願脫下來。鏡子里的自己如明星一樣美麗、耀眼。我一咬牙,打開錢包,把剛發的薪水遞了過去。
我高興地提着衣服回了家,告訴母親只花了100多元。若說真話她又會心痛得嘮叨。晚上睡在床上,想像着明天女同事們圍上來的光鮮場面,欣喜不已……
第二天早晨起來,抖開裙子時我臉色大變,我沖母親嚷了起來:“媽,你怎麼把商標拆了,誰讓你拆我衣服商標的?”母親驚奇地望着我,小時候,她為了呵護我嬌嫩的肌膚,我的每一件貼身衣服她都會小心地拆掉後頸的商標。她沒有想到,她多年的習慣會讓今天的我生了氣。母親忐忑地望着我,問:“怎麼了,這個商標很重要嗎?”我繼續對母親喊着:“當然重要,你知道嗎?這件衣服是名牌,花了我1000多塊呢!如今商標沒了,我公司的那些女孩還不笑話我是從街頭小商店淘出來的便宜貨?”我賭氣地扔下衣服,沒吃母親買回的早餐,去上班了。
坐在公司里,想起因為小小的虛榮心而對母親發火,心裡越來越後悔。下班后回到宿舍,準備向母親道歉,沒想到看到的竟是母親的留言:“小英,媽媽回家了。披肩我鉤好了放在枕頭邊。另外抽屜里有我留下的5000元錢。以後花錢不要再大手大腳了,買一件衣服花了那麼多錢,真浪費啊……”我的心猛地一抽,母親走了,她那麼愛我,我卻讓她帶着傷心走了……
半個月後的公司聯誼舞會上,我披上母親為我鉤織的披肩出現在眾人面前。滿場的女同事望着我,眼裡流露出羨慕。她們稱讚着:“這條披肩真漂亮,你是在哪家大商場買的呀?”我一猶豫,但如實回答:“這不是買的,是我的母親親手為我鉤織的。”她們更加驚嘆、艷羨,說:“你母親的手真巧。你太幸福了,有一位這麼愛你的母親,鉤織這樣一條披肩,要費多大的勁啊!”
我望着身上燦若星辰又紛繁複雜的披肩,想起了母親埋頭鉤織的幾個日日夜夜,一種巨大的感激和驕傲,從心田洶湧而來。我體會到了,原來母愛才是這世界上無與倫比的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