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甚美,一向甚記憶而美。
是不是該心存感激?
在河濱長大的孩子都是在水裡泡大的,於是覺得自己像極了《孤獨之旅》中的鴨兒們,有水的地方就覺得是故鄉。也正是因了此種,縱使離開小鎮五年有餘,關於都柳江沿岸四季景觀的變化依然如泛黃的老照片一般定格在腦海中。春夏秋冬,年年日日,反反覆復……
生活在小鎮的人總是有這樣的錯覺,漫長的寒秋後就是春天了,冬天被直接省略。
初春的微寒漸漸退去,映山紅綻放出第一抹新生的紅色時,踏青的人們出發了。
每年的清明似乎都是難得的好天氣。
外公和舅舅在船頭一邊談笑一邊重複着機械的搖槳動作。河岸是白色的鵝卵石鋪就的地毯,,地毯周圍總會用綠草鑲邊,在往上就可以看到忙碌的農人已經開始牽引着牛兒耕田。那份與世無爭的閑適如今一無處可覓。我和妹妹背靠背坐在船尾,手中緊握着剛摘的映山紅。
老祖祖葬在橘林深處。到達目的地時山間的濃霧尚未散去,橘林里的橘樹不高,新生的嫩葉帶着淡淡清香,聞了可以提神。小橘苗微低着頭,葉子上沾着細小的露珠,一不小心就被孩子們的嬉笑聲震落,消失不見。
鞭炮燃放后的白煙與霧氣混雜,外公坐在草地上給小輩們說故事。他的旱煙桿足有一人多高,誰一搗蛋腦袋就地和它親密接觸。老獵犬總喜歡對着其他上山踏青的人吠,嚇哭了不少孩子。
我和妹妹懷揣着在河灘上精心挑選的奇石,把含笑的花苞連同外公的故事輕輕放入小鐵盒裡。河裡來回穿梭的烏蓬船把人們對已故親人的思念蕩漾開去。圈圈漣漪最終消失在長河盡頭。
次年清明,撐船的只剩下舅舅。十幾年的含笑樹,莫名枯萎。橘林深處多了一方新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