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窩被幾個搗蛋鬼捅下來了!”姑姑說這話時帶着明顯的怒氣。
姑姑家住的是平方,屋檐下有一個燕子窩。這個燕子窩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了,已經十多年,不,也許更久了。每逢春,燕子總會“啾啾”地叫着,銜些麥稈、細樹枝來把舊窩修修補補,然後便安心地住下,繁衍後代。
小時候,我看見出生不久的小燕子,十分喜愛,便想捉兩隻養着玩。姑姑厲聲道:“我看你敢動!”我見到的姑姑,一直是笑眯眯的,從來沒有這麼生氣過。我嚇得哭了起來。哭累了,聽見姑姑說:“燕子都是有靈性的,築窩也是挑好人家的。它們之所以會年復一年地住在這兒,對這箇舊窩不離不棄,是對我的信任啊”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對我說,卻使幼小的我懂得了許多。
後來,不知怎的,照顧燕子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燕子窩正下方是要鋪一張報紙的,不然燕子糞就會落到地上,很難弄乾凈。姑姑一般兩天換一張,可我一天要換上好幾次,直到把姑父當天看的報紙全用掉才罷休。有時報紙還是乾乾淨淨的,就被我換掉丟掉,姑姑說我浪費,可是我依然我行我素。吃飯時,有時我會故意掉到地上一些米飯,找借口說米飯髒了,然後丟到外面給燕子吃,生怕它們餓着了。可是燕子就像個倔強的小孩,從來沒有一次吃的,反倒多被麻雀啄了去。無聊的時候,我就搬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看着燕子飛進飛出,聽着它們清脆婉轉的叫聲。
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燕子窩比當初厚實了,小燕子也多了幾隻。我再也不是那個賞燕的小孩了。我甚至記不清它們剪刀似的尾翼,記不清它們銀鈴般的鳴叫。我和媽媽決定本周末去姑姑家串門,我也正好可以看看我的老朋友。
我懷着激動而又喜悅的心情踏上了去姑姑家的路。到了到了,那個有着濃郁鄉間氣息的小村。我朝着姑姑跑去,一把抱住了她,哪知姑姑告訴我:“燕子窩被幾個搗蛋鬼捅下來了。”我頓時像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
我跑進那個曾經蕩漾着我們的歡聲笑語的院子,幾根竹竿散落在地上。屋檐下方的地上,燕窩倒扣着。我緩緩走過去,俯下身子,顫抖的手輕輕掀開倒扣着的燕窩,一隻死燕赫然映入我的眼帘!我用雙手托起這隻可憐的小燕,它的羽翼還沒長齊,還沒有嘗到飛的滋味兒,卻永遠地喪失了生的權利。毛茸茸的身軀一動不動,它的眼睛還是睜開的,眼神空洞沒有絲毫的神采。它那若有似無的體溫,那抹淡淡的血跡,一點一點烙疼了我的心。這真的是可愛的小燕子嗎?它,就這麼被活活摔死了?它的生命難道就這麼卑微嗎?我哽咽道:“姑姑,把它埋了吧。”姑姑點點頭。
姑姑說過,燕子的窩一旦被人破壞了,那些有靈性的燕子們就再也不會去那兒築窩了。這就意味着,我再也看不見那些可愛的小精靈了。別了,朋友們!
那一天,我親手埋了那隻雛燕,也祭奠了我與燕子的這段感情。
初一:王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