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永生難忘的夏天——因為她要參加高考。
終於,六月的硝煙散去,千萬掙扎后 ,一切塵埃落定了。看着電腦上那鮮紅的恭祝金榜題名的字樣,她只覺得身心俱疲。
接下來,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離家的不舍和對新生活的嚮往在心中輪番上陣,攪得自己煩悶不堪。索性隨了朋友到處參加聚會。
那天記不清是在誰家,大家熱鬧的聚在一起打牌,斗笑聲此起彼伏。她忽然覺得很厭倦。便獨自上了樓,書房裡有電腦。上網,明知自己的好友都在樓下,還是順手開了QQ,看到好友欄上清一色暗着的頭像,不由失笑,遂去開網頁,四處瀏覽。忽然QQ頭像動了起來,點開一看,原來是來自一個群,那是即將要去的大學的新生群,其實無聊之極,虧她剛看到的時候還激動不已,以為找到組織了,後來發現這樣的群有N個,而且上面從沒什麼好事,早就想退出了。會是什麼樣的人,居然跑過來打招呼?查看了一下群名片,發現原來和自己是一個專業的。呵,未來的新同學呀,她不由得打起精神和他聊起來。那個男生是衝破了重重阻撓才選到這個專業的,這不由讓她肅然起敬。她是被家人說服才報的這個專業,她痛恨自己沒有爭取的勇氣,就這樣捨棄了自己熱愛的東西。還未來得及深聊,朋友上來喊她,說大家決定出去玩,已經在樓下等她了,她便匆匆下線,甚至連再見都沒說。
轉眼便開學了,孤身一人到離家千里的地方求學,她雖信心十足卻也掩不住內心的孤獨與寂寞。得知系裡有女生籃球隊,她立馬報了名。她喜歡球場上馳騁的感覺,那種可以忘卻一切煩惱的感覺。第一次被學姐通知去練球,她滿心激動,沒換下軍訓服就去了。人沒來齊,她抱着個籃球在場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投籃。到場邊撿球的時候,旁邊一個男生突然開口問,你就是榛吧?她有些詫異,但仍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然後面無表情的回到場上繼續投籃。後來她想,也許是大二的學長吧,是球隊的教練什麼的,所以知道新隊員的名字。可是幾天後開始上課,她卻意外的看到他的身影,心中的疑問再一次湧現,既然不是大二的,怎麼會知道她的名字呢?初來乍到的陌生感讓她處處留有距離,也沒有去問清楚的慾望和勇氣。
那天,學姐告訴她中午有男籃的球賽,希望她能一起去助陣,她爽快的答應了。到了快放學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她忘了問時間和地點了。恰好看到他坐在身後,便寫了個小紙條過去,問他是否知道。很快紙條就傳了回來,他說他不確定,等中午回去問清楚再告訴她,下面寫着他的電話號碼。她原不想這麼麻煩的,可是已經下課了。吃過飯,想着是自己先問人家的,人家還特地又去問了,不發個短信也不好,於是按那個號碼發過去,只簡單的說,我是榛。不一會兒,短信回了,說了時間和地點,後面又說,你還記得暑假的時候有個人和你在群里聊過天嗎?我就是那個人,我叫仁。她有些傻眼了,但很快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怪不得他知道她的名字。只不過聊了幾句,他居然還記得她。只好回了個短信說,呵呵,看來我們是蠻有緣的呀。發完就後悔了,怎麼弄得跟自己有什麼似的。
再見面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為著那個短信,為著自己當初的冷漠。他似乎也不大自在,但還是會伸手打個招呼。那個時候,班裡認得的面孔都有限,舍友看到他這樣,便開始開他們的玩笑。都是被高考禁錮了許久,對愛情的嚮往從一進大學就展露無遺。況且他又是籃球隊的,修長的身材在這個男女比例1:3的班裡也算的上是個中翹楚。待知道他們相識的淵源后,舍友更是激動的不行,只差沒去拿根紅線把他倆捆了去。她只隨她們鬧着,只當是無聊生活里的一點點調味料。
校際籃球聯賽開始了,她們女隊很快迎來了第一場正式比賽。她意外地首發出場。開場前,她在籃球架下休息,猛地被人拍了下肩膀,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居然是他。他來看比賽,問她要不要上場。她略有些得意,今天我首發。他笑了,說,那一會兒就看你表現咯!她望着他身後燦爛的陽光,也笑了。那天她始終在場上賣力地奔馳,或許也是因為知道有那麼一雙眼睛在望着自己。她的表現出乎自己的意料,幫球隊砍下了一半的得分。一場比賽下來,累得不行。大家紛紛向她祝賀,她抬眼望去,空空如也,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她想,下午要上課呢,是該回去休息的。
晚上他發短信過來道歉。說自己是在太累,就回去躺了一會兒,末了,問比分情況,又給她提了建議。鼓勵她好好打,並邀請她去看第二天的男籃比賽。
她去了,卻沒有見到他。她在場邊賣力的為隊員加油,無意間聽到旁邊兩個替補在說他,說是去醫院掛水了,所以來不了。她忽然有些擔心,便發了短信過去問候。他說洗了冷水澡着涼了,沒太放在心上,竟然發了燒。她唏噓不已,心中也多了些親切,都是南方人,他還沒改掉洗冷水澡的習慣。於是開解了幾句,這裡可不是老家,在北方,我們南方人得改改習慣呢。
日子一天天流逝。似乎有了些什麼,又似乎一直沒有。大家各自忙着,只是習慣了偶爾有一兩句問候。平淡,溫暖。在這過程中,和更多的人認識了,反而更孤獨了。心中總是忍不住回想高中生活,他對此深表理解。雖然在班裡從未多說過什麼,但是她覺得至少有顆心愿意靠近。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會習慣性的在踏進教室的時候搜索他的身影,看到的時候會覺得很安心。他總是在看書,有幾次剛好抬起頭來,正與她的目光對上,嘴角會淡淡微笑。她低下頭,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滿心歡喜。她想,她是渴望一份友誼的,是渴望有人理解的。
下一次上課,照舊尋找他,卻看到了身邊還有個她。兩個人正熱烈的討論着什麼,談到興頭上,兩人相視而笑。冬日的陽光從他們身後的窗戶透進來,分外刺眼。那個下午,她獃獃的坐着,不知道上了些什麼,不知道教室什麼時候空了下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站在了身邊。他微笑着,問她是不是不舒服。那微笑卻讓她如臨大敵,只有倉皇逃竄。晚上到圖書館看雜誌消遣,一翻開,居然就是愛情診斷,上面說,如果你為他和別人在一起而生氣,那麼你已經喜歡上他了。她趕緊合上書,逃出圖書館。這種感覺讓她恐懼,她的心無力承受。在學校的湖邊,她望着早已枯死的滿池殘荷潸然淚下。
也許不是有意的,但她和他確實在疏遠。她開始變得沉默,沒課的時候便會去圖書館,看看書,寫寫字。偶爾看到他牽着她在書架間耳語。心,似乎有些疲乏。
很快大家畢業,即將各奔東西,她收拾行裝,把四年的課本收到一起,大一的書已經泛黃。忽然很是感慨,拿起來翻了一下,一張小紙片飛了出來。居然是那天他寫下手機號碼的那張。回憶悉數襲來。她想起那天籃球場上燦爛的陽光,她也想起那天自己逃出圖書館在湖邊哭泣的樣子。青澀而又美好。這種感覺似乎再也沒有過。
其實我們都會遇到一個他的吧!在孤獨的時候,在需要陪伴的時候,他悄悄出現,溫暖了一個冬天,然後,在完成使命后,輕輕離去。只是我們總會在那樣的時刻產生無限遐想,卻不知道,這樣會掩蓋掉多少美好。年少的我們,不知道如何把握好那個永遠橫在中間的尺度。可是有些東西,曾經存在,就已經足夠,不是么?即使是一次失敗的綻放,也還是可以把它當作是到達幸福的階梯吧!
她聽到男友在樓下呼喊,於是她笑了,把紙條重新夾好,她轉身奔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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