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收拾屋子。收拾屋子,顧名思義,就是將所有一切歸入幾個紙制的暗色箱子,一些送人,一些丟棄,一些被安放在角落存放進記憶里。之後一切都很靜,很空,很新。你如果再次問起有關這三年來的問題,我會一概不知,因為所有人事都隨着那些紙箱子散到不同的角落去了,縱使是留存在自己這裡的一部分,也會因年久未動而落滿深深灰塵。以前,在我那密不透風的房間,時間是很難自由出入的:它們只懂得在其間迂迴,然後落寞地停在床上,桌角,或是椅子下面。由是你會覺察到一種很明顯的靜止,像是光的影子慢慢引申,移動,然後就雕鏤進木器里,定格成它的一部分了。這種靜止無處不在,每一絲罅隙,都很難聽見律動。可是現在不同了:我將所有的一切都移走,將窗帘打開,讓陽光擠進來。我發現時間開始從死水變成了活水,歡快地奔洄了。透過移動着不停歇的空氣,我看見許多跳舞的塵埃。我站在屋子中間。於是這時間便從我肩頭雀躍而過,又順暢地向前流淌了。
或許我有些不適應這種光明,這種悸動,和這種新。我蹲坐在屋子一角,像是看見三年的記憶從窗口一閃而過。有鳥兒飛進來了:原來它們也是要來分食我的記憶的。我閉上了眼睛。我聽見了清晰的時光流走的聲音,聽見了風吹日曆翻過一年又一年的獵響。有幾張照片從書架上落下。我低頭撿拾,又將它們重新放回。是的,我希望留駐,留駐,並且永遠不曾驚動一絲一毫。
現在,一切都是新的。還將有多少個像這樣的輪迴呢?我不清楚。只是,在晨光微熹的時刻,一切都如此刻,一樣新,一樣甚美,一樣好。我早已懂得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