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沒有到黃昏,沒有那一抹金光的漂染,這個陽台依舊是黃顏色的,是那種被歲月踐踏了許多次,土黃帝腳印一次又一次被滲進,就像舊得不能再舊泛黃的紙頁一樣的顏色。它太老了。鐵的欄杆不知銹了多少層,又不知被油漆刷了多少層。
陽台的牆上,刻着許多簡筆畫和許多“藏”字。那些簡筆畫無非是幼兒園時老師教我畫的小豬小貓,有很多已被風吹蝕,但稚拙的輪廓還是依稀可見。因為小豬在幼兒園童話中出現的頻率是很高的,所以牆上的豬也就多了。但大多數豬是很瘦的。因為我屬豬,我就很瘦,所以我想豬都是瘦瘦的。
而那“藏”字就得追隨到小學里了。那是我的字可以與張丞相相媲美了。我們班那時有一個字寫得很工整的女孩兒,老市場誇獎她。但有一點不明白,她作業本上的名字都是她媽媽寫的。有一天非常有幸,我邀請她和幾個同學去我家玩,我們便在陽台上寫當時我們認為最難寫的字——藏。我知道自己的字不好看,便不寫,灰溜溜地在旁邊刻畫蚊子,那時,我大概變得如這隻蚊子一樣渺小了吧。女孩兒很快就寫下一個“藏”,非常工整和有力,我羨慕不已。要分別時,她畫了一幅牛郎織女圖,織女踏着我那隻蚊子和牛郎相會。我氣得直瞪眼,可有什麼用呢?我確實不如她呀!我暗暗發誓,我今後一定要超過她!
陽台上的花草鬱鬱蔥蔥,一個花盆旁邊有一小堆土,土堆上歪歪斜斜地插着一塊牌,什麼字道不明白,有點像甲骨文,不過心裡清楚,這是小時候為一隻死在陽台上的蝸牛而建的小小一方墓。雖然那隻蝸牛不是我弄死的,但死在我的“地盤”上,我也不忍看它“暴屍荒野”,便學着電視武俠劇中的,把它葬了——雖算不上風光厚葬,還插上一塊“甲骨”。
想想這個飽經風的陽台,憶起多少個捕星捉月的夜晚和沐浴曙光的清晨,還有那花、那草、那牆、那墓,都能在嚴冬,給予我絲絲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