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豚的自述
金絲鳥籠裝飾得雖好，但夜鶯愛的還是荊棘叢林。
——題記
某年某月某日，我降生在一個蔚藍的世界。聽媽媽說，這裡叫做海洋，是我們最初也是唯一的家園。於是，我打從第一次看到海洋的時候，便被它迷上了。海洋，是那麼浩大，它又充斥着那種美麗——野性之美。海洋，令我心醉。
待我稍大了些，我便與我的同伴們在海洋里擊“掌”起誓：永不離開海洋——我們的家園，我們的天堂。
但媽媽對我說：“你要知道，海洋里處處存在着危險，其中最危險的是遇到人類和獵船……”“知道了，媽媽。”我厭煩地打斷了媽媽，因為我覺得，美麗的大海怎麼會有那麼多危險呢？而媽媽口中的“人類和獵船”，我更是聽都沒聽過。
但是，可怕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一天，我正與同伴們玩耍，看見一個巨大的、黑乎乎的東西在向我們靠近。出於好奇心，我想去看看，儘管夥伴們阻止我，但我還是固執地去了。待我游近，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朝我撲來。我還沒搞清怎麼回事，就被網困在了中央，任憑我如何掙扎，始終都無法掙脫這魔爪。此時，我聽見黑乎乎的東西上傳來一陣對話聲。
“一隻海豚啊！”
“是啊，海豚雖然很聰明，但還是比不過我們人的。”聽到這裡，我猛地聯想到了媽媽說的“人類和獵船”。如果說這兩個就是人類，那黑乎乎的東西想必是獵船了。我回頭看了一眼我的夥伴們，我看出了他們眼裡的無奈和憐惜，可能，還有一點責備吧……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想，因為我的腦海里只剩下後悔二字了，我後悔沒把媽媽的話聽完，我後悔沒聽夥伴們的勸告……可這一切，還來得及嗎？
我被抬上了船，他們把一根細長的東西插入我的身體，然後，我便慢慢睡過去了。等我醒來，我已經回到大海了！我高興地拍打着鰭。但我發現周圍居然全是我所陌生的，而且水溫居然如此舒服。我不由問了一隻大海龜：“請問，這裡是太平洋還是大西洋？”“孩子，”海龜慢悠悠有略帶傷感地說，“這裡不是太平洋也是不是大西洋，是水族館，也就是囚禁我們這些海洋生物來給人看的地方。”我聽見腦袋裡“嗡”的一響，囚禁？也就是說我不能在海洋里任意遊玩，我失去了那些夥伴們，失去了……自由？我不相信！我激動地問海龜：“再也不能出去了嗎？”海龜只是沉默。他沒有給我確切的答案。正當我想時，一個人來到了水裡。“他是潛水員，來給我們喂飯吃的。”原來如此，不用自己覓食，有人喂，這倒是挺享福的……不行，我不能這麼想，大海是我們唯一的家園！那個人游到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頭，他露出一個笑容，那笑容使我覺得噁心。“他們要你表演。”“唉！做一隻海豚真悲哀，認命吧！他們會強迫你做一些奇怪的動作，做不出就會挨打，做得出才有東西吃。這一切，為的只是表演給其他人看！”那條地圖魚很氣憤地說道，但我聽得出來，他對此無能為力。不，我不認命，我絕不會甘願在這裡過一輩子，這裡不屬於我，媽媽一定傷心地在抽泣吧？另外，我還記得我和夥伴們的契約！但很顯然，我已經違背了它。於是，我開始瘋狂地用自己的身體撞擊着玻璃，這雖然很痛，但這種痛已經被腦海里迫切想回歸大海的念頭淹沒了。周圍的難友們都很無奈地嘆息着，彷彿在暗示我——沒有用的。確實，直到我精疲力盡了，玻璃仍執拗地紋絲不動。
“你應該要樂觀些，”一條海鰻懶洋洋地說，“如果你再這麼下去，身體要不行的。而且不論你怎麼做，都是無濟於事的，你要知道，這裡對我們來說是一個有進無出的地方。”“是啊，你要往好處想，畢竟還有我們那麼多朋友陪着你呢！”海龜附和着。我聽完這些話，淚水一下子涌了出來。“嗚嗚嗚，我想我的爸爸媽媽，我想我的我的夥伴們！”一向自尊心極強的我，當著這麼多的同僚的面，很沒用地哭了。
那一次，我幾乎讓我所有的眼淚流完了。
後來，不知怎地，我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了，是因為感情得到了發泄，還是因為一個星期以來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了：每天定時吃飯，訓練五小時；每天在玻璃缸內徘徊，看着訓練員的臉色辦事……但即便是這樣乏味，令我麻木的生活，我還是使自己樂觀起來。那天聽了海鰻的話，大哭一場，過後靜下來想想——我的命運既然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就不能再虧待自己了。每天的訓練、吃飯只佔到了一天的小部分時間，我會好好珍惜剩餘的時間，享受和新朋友在一起玩樂的快樂時光。
但我知道，我雖然有了如此多的新朋友，也可以和他們一起嬉鬧，但我是忘不了，也不能忘本的。我還記得被我背棄了的契約；我還記得疼我愛我的爸爸媽媽；我還記得大海那個最初也是唯一的家園……我雖然和新朋友玩得開心，但我知道，打從我來到這個玻璃牢籠的時候，我的心底就空出了好大一塊——它已經被人類無情的挖去了，它就是——自由。
王君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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