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發生在1922年的故事。
(一)
洛丹今年剛滿8 歲,她整天活潑亂跳的像個男孩子,沒有女孩兒該有的文靜嫻雅,為此,洛丹的媽媽很擔心洛丹長大後會嫁不出去。洛丹的爸爸洛岳卻很不以為然,他認為小孩子小時候就得玩個開心,在那種思想落後的時代里,大人有這樣的想法實屬罕見。
貞兒是洛丹的好朋友,不過貞兒家並不富裕,是屬於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那種家庭;而洛丹家是一幢深府,也算富裕吧,杏媽媽是看管洛丹的保姆,胖胖的像個圓圓的大南瓜,很嚴厲;還有跟洛家不相上下的宋家,也是住在深府里,和洛府相挨着。
一天,洛丹找到了貞兒,貞兒臉上的表情並不很高興,甚至帶着一絲淡淡的憂愁。
貞兒並不等洛丹先說話,而是從白布衫里掏出兩張皺皺的白紙,對洛丹說:“洛丹,我來教你疊紙船吧,我希望等你看不見我的時候,每天都會在甬江河裡投下一隻紙船兒,好嗎?”
洛丹笑着說:“貞兒,我怎麼會看不見你呢?我們一定要永遠在一起,做永永遠遠的好朋友!”
貞兒臉上出現一絲凄苦,但很快就被她的笑容所覆蓋:“來,我教你疊紙船。看着,先對摺,再這樣……”
洛丹不一會兒就學會了,而且很興奮地把自己疊成的第一隻紙船送給了貞兒,貞兒收下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口袋。
(二)
一連幾天都是大雨,好動的洛丹不得不乖乖地呆在家裡,見不着貞兒,洛丹覺得很無趣。
“我先出去拿罐蜂蜜,你在床上坐着,不要隨意走動。”杏媽媽扭着肥胖的身軀邊走邊叮囑。
“好,我知道了。”洛丹躺在床上回答,其實她心裡暗答:答應你才怪呢!
洛丹一直等到杏媽媽走遠了才穿上鞋,撐開黃布油傘跑向門外。
一走出門,以種田為生的李大娘和趙大娘撐着傘閑聊着:
“東門的貞兒真是命苦哇!年紀小小就被宋家弄成童養媳了。”
“是啊,也不知貞兒他爹和貞兒娘是怎麼想的,竟不吭不響的走了,孩子也不管不顧了。”
“興許是怕沒臉見人了吧。”
“或許是。那貞兒昨日還被宋家媳婦兒逼着挑水呢,我看那肩膀都腫高了。”
“唉,年紀才那麼點兒大,八九歲的孩子就那麼命苦,這世道啊!”
“……”
洛丹聽不下去了,只覺得腦袋裡嗡嗡的響,手也沒力氣握着傘了,就那樣在院子外面淋着,眼睛無神地望着遠方。誰都知道,宋家出錢大方,但是折磨人是出了名的。
“哎喲喲,我的大小姐誒!不是說好了不出來的嗎?看看你這淋的喲!快快快,趕緊進屋換件乾淨衣裳,瞧你這,少不得要凍着了。”杏媽媽撐着油傘跑了過來,趕緊幫洛丹撐着傘,擰着已經被雨水浸濕的衣裳。
洛丹轉過頭,眼睛紅紅地望着杏媽媽,問:“貞兒她……”
杏媽媽也得知洛丹也知道了個大概,囁嚅着:“這……”
洛丹憤恨地瞪了杏媽媽一眼,然後跑開了。
杏媽媽也沒追,只是嘆了口氣。
洛丹跑進了宋府大門前,用力地敲着厚重的木門。
“來了來了,誰那麼大聲敲門呀!”一個家丁打着哈欠打開了門,還沒看清楚來人是誰,就沒洛丹一把推開。
洛丹一眼就望見了淋着雨打水的貞兒,她本來就單薄的身體此時骨瘦如柴,衣服也髒兮兮的,淋着雨在風中瑟縮着身體,但仍堅持着把盛滿水的桶從井裡拉了上來。
“貞兒!”洛丹揪心地叫了一聲貞兒,然後不由分說地拉着她跑向門外,家丁跑過來想攔住她們兩個,卻被洛丹瞪了一眼然後踹開。
“洛丹,你……”貞兒流着眼淚說不出話來。
洛丹拉着貞兒跑到了一個破棚子下。
“貞兒,你為什麼不跟我說!”洛丹大聲的問。
貞兒只是張了張發紫的嘴唇,說不出話,這幾天在宋府受的苦讓她不堪回首。
洛丹哭着抱住了貞兒,貞兒也哭了,她們濕濕的身體緊挨着,兩顆童真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貞兒鬆開手,哽咽着說:“洛丹,你讓我回去吧。”
洛丹哭着說:“不!我不讓你回去!你回去只能受苦!”
貞兒強裝堅強,說:“你要是不讓我回去,我會更慘的。”
洛丹說:“那你受苦了,可要出來告訴我呀,我絕對不會讓你受苦的。”
貞兒深深地點了點頭,然後默默地消失在雨霧裡……
夜晚,洛丹流着眼淚,枕着被淚水洇濕的枕頭,不覺得又想起了貞兒虛弱的身體和凄哀的深情,淚水更加洶湧。
隔壁的宋府里不時傳出鞭子的抽打聲和哭聲,洛丹哭了,又緊緊地抓住了被角。
(三)
第二天清早,整個小鎮都流傳着貞兒投河的事。
“聽說宋家的童養媳貞兒昨夜投河自盡了。”
“小小年紀,就受得如此虐待,唉!”
“好像是順着梯子逃出宋家才去投河的吧,楊大嫂看見她手裡還攥着一個白色的紙船,也不知是為什麼。”
洛丹哭了,然後跑向自己的房間,啜泣着疊了一隻紙船。
疊好,洛丹跑到甬江河裡把那隻潔白的紙船投了進去。
“貞兒!我一直是你的好姐妹!”洛丹擦擦眼淚,朝天空大喊。
(四)
紙船在水裡慢慢散開,上面寫着一行字:
貞兒,我會一直把你藏在心裡,默默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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