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櫻花的櫻花林
三月的一個雨日。我隨爸爸媽媽第一次去寧靜的珞珈山,那裡亭閣掩映,曲徑通幽,流水深深,暗香四溢。兩邊的山坡上,一樹樹怒放的櫻花,一團團、一簇簇、一層層、一片片,遠看如白雲,似粉霧,無限美麗;近看如花海,似錦緞,蔚為壯觀。最多的是八重櫻,花梗細長而下垂,象一盞盞紅燈;色最嬌的是雪花櫻,白中透紅,密密地擠滿枝頭。
第二天再見到櫻花,還是在雨中。那日,雨蘊春意,飄飄洒洒,珞珈山也就顯得格外的空靈。在櫻園,在櫻花大道上,滿是撐着傘賞花的人。而我卻落寞地站在熱鬧的人群之外,心境如同這雨中的櫻花,出奇的寧靜與平和。不太久遠的夢想。總能在這樣的時刻,隨着一片片雨,滑過櫻花的邊際,款步在我靈魂的阡陌。櫻花,在紛紛的雨中。雨中的櫻花,卻在我們不經意的時候,寧靜成一種深刻的紀念……
我和櫻子的相識,似乎是上天的故意安排。櫻子是一個藏族小姑娘,比我大一歲,就讀於四川省阿壩州汶川縣映秀小學,是個五年級的學生。而我, 是湖南省桃江縣桃花江鎮二中一名初一學生。偶然的機緣,我認識了她。後來我們經常書信往來,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她曾給我寄過一張照片,照片上,她笑吟吟地,圓嘟嘟的臉蛋紅撲撲的,胸前系著鮮艷的紅領巾……
我和櫻子都是愛學習的女孩,我們聊得很是投緣。她學習成績一直是年級第一名,字寫得好,作文經常被老師當範文在班上誦讀,班裡的黑板報也是她主持辦的。可以說她是德智體全面發展,她還自學繪畫和音樂,最愛好體育,4月底她代表學校去汶川縣城參加運動會,100米和200米都拿了第五名。媽媽經常跟我說:“瞧人家櫻子,多棒!你可要向她學習喲!”說實在的,我一直都是信心滿滿的,除了崇拜北京大學的春華阿姨外,似乎還不曾成為哪位明星的粉絲呢!不過,櫻子,卻讓我不得不服!她的脾氣特好。有時,我在信中抱怨老師布置的作業多,或是向她傾訴在班級工作中受的委屈,在來信中,她就輕言細語地給我講道理,好言安慰我。有次,我在信中說起自己的名字,然後開玩笑地寫道:“你的名字很美,櫻花,開放時多美啊!但又是那樣的短暫,不經意的,一陣風雨後…… ”寄信時,我再次看了一下信,突然,我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一種不祥的預感浮上了我的心頭。但我使勁甩甩頭,想甩掉那種強烈的不安。不會的!櫻子怎麼會出事呢?我怎麼變得那麼迷信?躊躇再三,我還是把信撕了,扔進了垃圾桶。
2008年5月12日,像往常一樣,我睡完午覺後來到教室里,同學們都拿着書本在默讀剛學的那篇課文,教室里安靜的出奇,這也許就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吧。 14點28分鐘,老師已經來到了教室,忽然,只聽得窗子在嘩啦啦的響,我水杯中的水在搖動。感覺好象坐着一部滿載的汽車,行駛在一片坑坑窪窪的土地上,劇烈的搖晃着,整個過程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同學們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本來安靜的氣氛變的緊張起來,班主任老師叫同學們安靜下來,讓大家排好隊迅速撤離到操場。到操場后二十來分鐘,學校廣播里播發通知:“四川某縣發生地震,我縣有輕微震感。請老師們組織學生迅速放學。”
回到家后,我緊張不安,“櫻子不會出事的,絕對不會!地震后通訊、交通癱瘓,她想聯繫也聯繫不上我呀。”我焦急地等候着櫻子的好消息。等啊,等啊,誰知等來的卻是她在地震中搶救同學而犧牲的噩耗!我是在網上看到那則消息的:“ 她作為班長和學校少先隊大隊長,也主動的站出來幫助老師組織同學撤離,當她跑到二樓樓梯口的時候,一回頭,發現班裡有一個女同學不小心把腳給扭了,她馬上掉頭,拖着那位女同學就跑,一直跑到了樓梯口,她緊緊地攙扶着那位女同學,一股氣流湧向了她們,黃沙騰起,冰冷的水泥鋼筋砸在了她們的身上……”“女兒,你為啥子不‘自私’一下哦……”在映秀小學坍塌的教學樓廢墟旁,櫻子43歲的爸爸,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着。媽媽和另一位親戚給櫻子換上了她最喜歡的衣服——灰色長袖休閑服,藍色長運動褲。櫻子80歲的爺爺也站在旁邊,流出混濁的淚水,身體止不住地抖動,口中喃喃低語……“看到這兒,我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櫻子,2009年的三月到了,窗外下着霏霏細雨。後院曾種了幾棵櫻花樹,本想它們蔚然成林,但櫻子走後,我就讓爸爸把樹砍了。沒有櫻花的櫻花林,只剩下不盡的傷感和回憶。櫻子,你是一位多麼優秀的女孩!你讓我看到了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你的生如夏花般絢爛,死如秋葉般靜美,你用你短暫的12年生命歷程詮釋了什麼是真正的少年英雄!櫻子,你和我雖已陰陽相隔,但你的精神將激勵着我發奮學習,真誠做人,你是我永遠的朋友!
櫻子,你離開這個美好的人世已近一年,我想念你,緬懷你,輕輕問候一句:你在天堂還好嗎?
指導老師:曾令娥
(附:櫻子,即鄒雯櫻,在汶川大地震中因救同學而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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