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蒼鷹還要輕嗎?我無所畏懼,不像小時侯,總在黑夜搖曳的燭光下躲在媽媽的懷抱中,因為我已死去,對一個死人來說,該有什麼是畏懼的呢?
只是沒有了媽媽溫暖的懷抱,冷冷的風讓我痛苦地清醒着,即使媽媽死去了那麼那麼久,可是時間的長久似乎對心傷是沒有用的。
我閉上什麼也看不清的眼睛,飄飄然地遊盪着,快要支離破碎……
媽媽曾經也是這樣離開我的嗎?
我來到了一個被白色霧氣籠罩的地方,裡面有一個披着淡紫色絲綢的幽靈,真的像媽媽在晚上給我講的故事中的一樣,可是為什麼我不害怕呢,那時我總是抱着媽媽不放的!也許,沒有人可以像媽媽那樣給我依靠了,除了選擇面對,沒有了害怕的理由。
“哦,你的是藍花布的!”她興奮地張大着嘴,像一個大窟窿。
很久以前,媽媽就在織布機前,織啊織啊,她說:“你的嫁妝一定是最美的!”媽媽把它染成了藍色,比海和天還要深的藍色,像比海和天還要廣的愛,但卻終止在我十六歲。
不知為何,它卻披在了我的身上。
她說“擁有了一個死去的人最真摯的祝福,就可以把你身前最喜愛的布帶到幽冥界,也就是這兒,當成披風。因為我們很輕,這可以防止我們被風颳走……”
“我是負責講解幽冥界所有條列的。”她咧開嘴,是微笑。
所有的人死後,都會由風帶到這,成為幽靈,你可以干任何你想乾的事情。你可以回到人間,看望親人,但你話只有幽靈聽得到,你只有幽靈看得到,鏡子里沒有你,人間沒有你,大都忍受不住近在咫尺,卻無法跨過生死的界限的無盡等待。其實幽靈是無所畏懼且永生的。但走到天盡,跳下斷腸崖,從此就灰飛煙滅,也有流落他鄉,看山山水水 的。但有的喜歡成為天使,於是不停地織天,或者像我一樣,或者洗烏雲,收露水……一旦干就要連續,因為鬼是不會累的,中斷了就不能成為天使了,當幹了很久很久,我也不知道是多久,就會有一個頭頂光圈的天使給你發一對翅膀。只是天使要忘記人間幽冥界,飛到天上人間,祝福與救濟,沒有名字,所有的天使都叫天使。
她風一樣的飄走了,我想回家……
所有的人都在哭,看到自己蒼白的臉,幸好還有一絲笑,希望他們不要太難過。是否曾經媽媽也曾在我的淚眼婆娑中“出現”,那她在哪呢?我想和她一起飛翔……
地,曾經媽媽在這種棉花,我躺在地里仰望天空,鳥飛過,媽媽說:“它是神的福音,要敬仰。”
山,曾經長有能染布的果子,媽媽摘果子,我摘鮮花,媽媽說:“花是這大山的愛人,沒有了山,花就不漂亮了。”
路,曾經媽媽牽我走過,我跌到,她說:“神在注視着你,它會選堅強的孩子當天使。”
我遇到很多幽靈,他們呼喚着自己的親人,但沒有呼喚我的,我大聲叫着,但只有我自己聽到自己的聲音,風掠過枯枝,它搖了搖,卻看不見媽媽向我揮手……
這,很美,我登上了我此生登不上的高峰,只為遙望,希望尋到媽媽的身影……
我想媽媽很會織,也許在天際織天,可是沒有一個是抬頭的,她們低着頭織,也許為了成為天使,也許為了忘記過去……
沒有愛的生活像折磨,大把的時間留着的是空洞的眼睛,吞噬着我遊盪的閒情逸緻。
黑夜與白天有的是媽媽給我的布,可我要的是媽媽!
我絕望了50年,忽然出現了希望,無限的希望,無盡的等待,換來的又是絕望,我想去斷腸崖,生無可戀就是這樣的吧。
我看到了我的鄰居,我想拽,可他一頭栽進瞭望不到底的斷腸崖……
我瞪大了眼睛,透明的身體里,彷彿藏着一顆心,一抽……
這是驚恐嗎?
我要成為天使,即使忘記媽媽的愛和一切。
藍印花布,放在了我的墳里,後來被世人發現,人們驚嘆於它那樸素的美麗,靜靜地躺在了博物館。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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