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起伏的黑色的巨浪,在地平線上爆發出沉默的力量。就這樣,從僅僅打濕腳底,到蓋住腳背,浸過小腿,一步一步地,走向寒冷寂靜的深淵……我猛地睜開雙眼,坐起身,急促的呼吸。於是下床踱步,腦海里不禁又出現了那個問題—那個困擾我多年的問題—那個我一有空閑時間就思考的問題—那個一直沒有答案的問題。
唉,不禁又心煩意亂,怎麼這樣啊。
人怎麼這麼虛偽呢?
虛偽的讓我噁心,唾棄。我鄙夷這庸俗市儈的一切。我不堪忍受這塵世中的虛偽,這虛偽讓我背荷地喘不過氣,就連夢中也都是被虛偽壓住、牽絆時的樣子。我想了又想,問了又問:人怎麼這麼虛偽呢?可悲的是,我只能聽到自己呼喊的回聲。
我用雙眼窺視這塵世中的虛偽:為什麼每個人對路邊那些殘疾的乞人一點幫助都不肯施予呢?他們命運本就低人一等了,他們放下了最寶貴的尊嚴乞求一點點幫助,為什麼那些健全的人是那麼冷漠?看着那些衣衫襤褸的乞人,我真是心如刀割:這世間怎會如此絕情,令人寒心哪!
看我一副動情的模樣,旁邊一位大姐勸我了:“這位小姑娘啊,你看不出來這是假的嗎?唉,這世道怎麼這樣,沒事就裝個殘疾什麼的來討錢,真是……”
真的是這樣嗎?那就太可笑了。那些虛偽的乞人來騙取那些虛偽的人的同情,呵呵,我覺得好諷刺。
還有那些被小偷偷了錢包,警察抓到了小偷讓失主來領,他們都不敢去領,因為怕小偷報復;還有那些坐在公交車上老弱病殘孕專座上的年輕人,他們是自己承認自己是弱勢群體么?像這些人,他們難道不虛偽嗎?
他們不但虛偽,還不敢承認自己虛偽。有一次在公交車上,上來一位老人,那時候專座上坐着一位年輕人,他竟還毫無反應。我憤然走過去,指着他說:“你怎麼那麼虛偽?!”他嚇了一跳,繼而又罵了我一聲“神經病啊”。我當時真覺得好生奇怪,現在“做賊”都不會覺得“心虛”的么?
我又生氣了:“天哪!這群俗人真是不可理喻!”突然驚呆了,我這句話說了多少遍了。一看到別人虛偽,就憤怒,就斥責,然後平靜,就這樣周而復始了也不知多少次。
我驚訝:難道我這樣就不虛偽嗎?
我總是為虛偽的人感到可悲,卻發現是我無理取鬧。我總是以為自己是高人一等,出淤泥而不染,卻不想自己一直都是塵世中人。
是的,他們是虛偽,可那些你有資格去說人家嗎?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你不覺得你很幼稚嗎?你生氣,你憤怒,也改變不了這塵世中虛偽的存在。
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浮躁,喧囂,雲起,坐暗,只是想增添一些美好的東西,這也有錯么?
不—你沒有錯。
一個很飄渺的聲音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
過盡千帆,浮沉無我。塵世是虛偽的,它亦是真實的,但看到的結果是由心境決定的。那些虛偽的因子在人之間傳播,於是驚了情緒,擾了生活,灰了意,冷了心。這就是人性的弱點。而沒有人能改變着一切,就像你不能喚醒虛偽的人一樣。因為虛偽本是人類的本性,就像藏在潘多拉盒子中最底層一樣。虛偽是人類自己選擇的,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虛偽,只是,有的人不敢承認罷了。你聽懂我的意思了嗎?
“你是誰?你是誰?”我大喊。
我是你啊,另一個你。冷靜你。看到你如此煩惱,所以來開導你咯。其實,既然我們沒有辦法阻擋虛偽的存在,那麼最好的辦法便是面對,沉默地面對。一種靜寂的美,是塵世煙火中,凡俗的智慧鍍給歲月的光華。記住,只要你想,你便可以成為林逋,你便可以欣賞到“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記住……
啊,我喘不過氣了。啊——
又驚醒了。原來是做夢。倚靠着枕頭,回味着夢中的我的話,突然覺得好輕鬆,終於解決了一個難題。
太陽出來了,我伸了個懶腰:“就當是世人皆醉我獨醒吧,哈哈!”扭頭透過日光看到,塵埃紛紛揚揚地落在我身上……
初三:任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