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離開她上學開始,她的一顆心便全掛在了我身上。都說紅豆是“此物最相思”,唯獨她與眾不同,竟是用一顆顆綠豆串連起了我與她這個朋友之間的盈盈一線。
小時候,最愛的便是奶奶親自種、親自收、親自煮的綠豆湯。每當在外面玩得滿頭大汗時,總能在回到屋裡后喝上一碗冰涼的綠豆湯,暑氣全消。因此,奶奶的菜園總會留出一小塊地來種綠豆。
炎炎夏日,烈日當空,她彎着腰在那塊小菜地里忙活着什麼。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悄悄來到她身邊,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她用手輕鬆的在松過土的地面上挖出一排排深淺一致的整齊小坑,本不細膩的手因沾上泥土而更顯粗糙,認真地從旁邊的袋子里挑選綠豆,扔進小坑,再用手把土填進小坑,澆水。一顆晶瑩的汗珠順着她臉上的溝溝壑壑落在地上,留下一點水漬。我蹲在一邊問:“奶奶種下的綠豆是不是很快就會長出新的綠豆芽呀?”她站直了身,洗了洗手邊擦汗邊說:“當然了,種瓜得瓜 種豆得豆嘛。”隨即又用警告的口吻說:“以後可不許在院子里瞎玩,弄壞了地可就長不出豆子來了。”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算是承諾。她拉起我邊往屋裡走邊說:“記住,種下的是什麼就收穫什麼。”陽光照在她布滿汗珠的臉上,反射出熒熒光亮,更顯清晰。這話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太過深奧,我不懂。
時間一天天過去,綠豆種了,收了,又種了,又收了……
我到了上學的年齡,與她在一起的時間壓縮再壓縮,最後只得寒暑假的幾天。每次回去,回來時包里總是被她塞得鼓鼓的,又在我的再三要求下減少,但永遠她都不讓拿出來的都是一包最沉的綠豆。
有一次暑假回去,恰逢她種綠豆。還是那樣的烈日當空,那塊地,不同的只是她更彎的腰,更深的皺紋。我過去幫忙,才撒了幾粒豆子,她就推我去洗手。我不解,問她,她撿起那顆我剛撒下的豆子說:“你不會挑選種子,種下的是什麼就收穫什麼。種子不好,長出來的豆子就不好,那熬出的湯就不好喝。你小時候最挑,一點壞豆子煮的湯都不喝。”說罷,長出氣似的嘆了一聲,起身,望向遠處。有些渾濁的眼睛里閃出留戀的光芒。
那一刻,我突然懂了,種下的是思念,長出的就是相思豆,哪怕不是紅豆。
我的童年被奶奶以朋友的身份用綠豆一手點綴,那些清涼解暑的綠豆或許是我那迷糊童年留給我的最後一點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