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和你只是短暫的相識,儘管你已離開我們五年多了。但每當聽到:“讀你千遍也不厭倦,讀你的感覺像三月。”這熟悉的歌聲時,我就充滿了對你的懷念和傷感,你給了我如三月般的溫暖和遐想,卻為什麼不給我讀你千遍的機緣。
記得小學四年級時,爸爸帶我去探望一位患重病的世交,一路上,爸爸神情凝重。
來到了叔叔的庭院,我們輕叩門扉,
開門的竟是患重病的叔叔——你,你還是那麼俊朗,熱情,只是多了份孱弱和蒼白,你熱烈而艱難的給了爸爸一個西方式的擁抱,又拍拍我的肩膀,我一路上準備寬慰你的話竟說不出口了。
那天來探望你,是我執意的要求。我第一次對你有印象是在爸爸當眾批評我,我發怒了。而你只是摸了摸我的頭說了句:“君子聞過則喜,小人聞過則怨。”我頓時啞口無言,過了些日子你給了我一本《弟子規》,你對一個孩子的情緒都如此關注,怪不得你會成為爸爸朋友圈子裡的靈魂人物。從最近爸爸媽媽悲痛惋惜的談話中,我知道你的你的胃癌已經發展到了晚期,並失去了手術治療的機會,來之前,我們想着你一定是憂傷地,呻吟着躺在病床上。不想你竟然還是那樣豁達,熱情,這讓我更加傷感,怎麼這麼好的叔叔就要被病魔奪走生命呢?“
我四處打量着你家裡的擺設,牆壁上掛着裝裱過的字畫,寫字檯上放着筆墨紙硯,真是屋如其人。聽爸爸說,叔叔是位品行高尚的儒商,有很多雅興,還熱衷於收藏。果然,我的眼神被定格在五斗櫥上放着的一匹唐三彩馬,尺余高,黃棕綠的釉彩中透着古樸和儒雅,我踮起腳尖摸了摸,很光滑。因為個子矮,仰望古董柜上的馬,感覺那馬栩栩如生,威風俊朗。我情不自禁的和那馬對視着,那匹馬似乎被注入了靈性,兩眼竟脈脈含情。但對於孩提時代的我,任何裝飾品都是奢侈品,那馬對我而言真是可望不可及。直到爸爸喊我走,我才回過神來。就要跨出家門時,我聽到身後傳來你虛弱的聲音:“孩子,喜歡抱去吧。叔叔送給你。”爸爸執意不肯。儘管我還小,但我也懂得不能輕易接受別人心愛之物的道理,也和爸爸一起擺手推辭。
你艱難地撐起身子,扶着牆壁走到古董櫃,小心翼翼地從架子上捧下了那匹駿馬,雙手遞給我:“孩子,給你。這不值錢,可這是我愛戴的人送給我的愛物。再好的寶貝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送給你,孩子,因為你愛惜的時間比我長。”
因為你愛惜的時間比我長。
這句話從一個罹患絕症的叔叔嘴裡說出,它成了我那個年齡無法拒絕這件禮物的理由。小時候的我是個內斂、傷感的孩子。能言而不善言。我忘記了當時的我說了些什麼,又是怎麼樣地離開了叔叔的家。
我只記得我如何努力地掩飾着我的眼淚,
年幼的我,小小的心已縮成了一枚山核桃。
我背過身去,無法揮手和你道別。
只見天邊殘陽如血。
回家的路上,爸爸埋怨我沒有和叔叔道謝。叔叔,就像你一眼看出我喜歡這匹唐三彩馬一樣,我也讀懂了你,頓悟了“大恩不言謝”的道理,看着這匹馬,我就像在一遍遍地品讀你,我會讓你的這份愛在我這裡得以傳承。
初三:呂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