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過不知足是神聖的,我卻以為不知足是人性的,知足者常樂的俗語在人類身上卻得不到驗證。因為人類有夢想,這就造成了永遠不會滿足的悲哀,快樂是短暫的,煩惱是永遠的,似乎很適合人類。
在動物中,猴子是第一號陰沉動物,這不僅僅是為了說明他和人類有着很深的親緣關係,更是為了說明它有一個憂鬱的面孔。這種憂鬱的面孔往往讓人覺得它像個哲學家,因為唯有哲學家才會有憂鬱和沉思的表情。牛似乎不會思想,因為它們看起來是那麼知足;象也許會懷着盛怒,可是它們那不斷擺動象鼻的動作似乎代替了思想,而把胸懷中的一切不滿都排除。唯有猴子能顯示出徹底討厭生命的表情。
也許哲學是由討厭的感覺開始的,所以猴子才更像個哲學家,不管怎樣,人類的特徵便是懷着一種追求理想的期望,一種憂鬱的,模糊的,沉思的期望。人類和猴子的差異也許就在於猴子僅僅覺得無聊而討厭,而人類除了覺得無聊而討厭,還有想像力。正是由於這種想像力,讓我們都有一種脫離舊轍的慾望,讓我們都希望變成另一種人。大家都有夢想。兵卒夢想做伍長,伍長夢想做上尉,上尉夢想做少校或上校。而一個氣魄寬宏的上校是不會把上校當做一回事的,他僅僅認為這是一個機會而已。這正如羅斯福、毛澤東之流一樣,我們稱他們為偉人,而他們自己卻覺得很平常。擁有了便不再是好的,得不到的便永遠是最好的。人們總在期盼和追求中生活。“老婆別人的好,文章自己的好”,在這種意義上來說,世界沒有一個人會感到絕對的滿足,大家都想做另一個人,只要這個人不是他現在的自己。
這種特性無疑地說明了我們富於偉大的想像力和夢想才能。一個人的想像力越大,就越得不到滿足,就越覺得痛苦。所以一個富於想像力的小孩,往往比較難於教育,他們常常像猴子那樣憂鬱,而不是像牛那樣感到快樂和知足。一個理想中的職業一定有種不可抗拒的力量,這種力量若在缺乏想像和理想的人們中便永遠不會感覺。總的來說,人類有時也被這種理想的力量引入歧途,有時則輔導上進,可是人類終究是靠這種想像而進步的。一個懶惰的人由於富於想像力而發明了某種不懶的理由。人類正是有了這種想像力,這種惰性,才有了夢想,才發明了這麼多奇怪而又不怪的東西。
年輕的夢想是可貴的,或許他並不一定都能實現,但它常常和我們終身相伴和並存,直到我們年老死去或許也不會消失。因此我認為人類的夢想是最美妙最快樂的音樂了。夢想是是真實的,愛迪生、牛頓這兩個人幼年時都夢想過,這種奇妙的夢想,結出了最美最瑰麗的果。當然平庸的孩子也曾有過夢想,他們的夢想或許有所不同,但是他們感覺到的都是快樂!
惡夢常想破壞好夢,因此,二者之間不斷地搏鬥苦戰,人們為夢想而鬥爭,正和為財產而鬥爭一樣。夢想無論怎樣模糊總潛伏在人們的心底,使人們的心境永遠得不到安靜,到這些夢想成為事實時,夢想便是真實的。
總之,夢想是快樂的又是渾濁的,夢想是進取的又是危險的。夢想是一種慾望,一種可怕的慾望。人類正是有了夢想,才有了猴子和人類的兩種說法,才讓人覺得自己比大象、牛,猴子高級。
夢想似乎是造物主給人類的一種特權,似乎是造物主對人的偏待。這或許是因為人比猴子和其它動物可愛的緣故吧!不過,無論怎樣,人類是幸運的,夢想至於人類是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