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端午的記憶,在奶奶眼中似長河中開不盡的繁花,絢妍嬌麗,層層掩映,花的深邃處靜靜的躺着一個粽子,翠綠色的粽葉閃着幽幽柔和的光暈。 那日,奶奶倚在門口,眼裡舒不盡的愁苦。這日子還怎麼過啊? 老遠,奶奶便看見爺爺深一腳淺一腳地踏在凹凸的道路上,打着補丁的灰布鞋腳尖又破了一個洞,衣服上沾滿了風塵,使這本來就不怎麼看得過眼的衣服顯得更邋遢。那麼落魄,那麼焦愁,那麼無奈,卻不得不作出一副快活的樣子。 “現英,我回來啦!”爺爺遠遠地對前面奶奶揮手,迫使自己的眉眼向上彎。儘管那不完美,不自然,眼眸深處沉澱下來的是悲戚。 他如何說得出口啊? 奶奶使勁甩了甩頭,似乎是想努力甩走心中的無助。這種時候,她又怎能露出一絲一毫的悲傷? “你回來啦,先去吃飯吧,都擺好了。”奶奶殷切地迎上去,咧開了嘴。 “現英,我給你帶回了好東西。”說著,爺爺提起左手,食指纏着一根粽線,一個粽子,一盪一晃的。 只有一個粽子。 爺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露出一排不整齊的黃牙;“路上餓了,就吃了一個。” 奶奶吸了吸鼻子,笑靨如花;“餓了就應該吃,餓壞了身體,誰替你受那份罪。” 奶奶接過粽子,和爺爺一起回家。一路上嘰嘰喳喳。人們都說“久別勝新婚。”或許就是那樣吧。但除了他們各自不敢相對的眼神。 爺爺是偷偷去城裡打工回來的,因此隊里扣了他們家三個人的糧食,後來糧食不夠了,但奶奶卻沒有向爺爺問工錢。 因為,爺爺的工錢早被人偷了個精光,連回來的路費都成問題。這是和爺爺一起去打工的人回來說的,他借給爺爺路費,卻不想爺爺把錢還給了他一大半,剩下的買了一個粽子, 那個粽子,奶奶,還是捨不得吃,後來壞掉了,奶奶就把它埋在梨花樹下。 又一年,梨花綴滿枝頭,純白的梨花簌簌落下,飛舞后飄零在地上,滿地雪白。 奶奶在樹下做針線活兒,微微仰頭便看見落英繽紛。忽得記得去年這個時候,爺爺出去打工,臨走前她對爺爺說的一句話: “你回來的時候正好是端午,就帶倆兒粽子吧。” 然後就聽見爺爺聲音不大,卻很堅定的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