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四五點鐘的時候,我的喉嚨發出呼哧呼哧的風箱聲音,這是嘯鳴音,因為我的氣管不大好。太陽升起前,都會不斷地喘氣和流涕,想睡也睡不好。
我盡量不吵到媽媽他們,媽媽早上不到六點就會起來給我做豆漿什麼的,也是很累的。最近換季了,更加適應不了氣候,晚上可能迷迷糊糊地醒來好幾次。無意中給媽媽提到了這件事,晚上,發現自己的大床上又多了一套被褥,整整齊齊的,兩條被子,搭在床上。媽媽對着我笑笑,說跟我睡覺幫我暖暖,早上就不會那麼難受了,說著,手腳麻利地鋪起兩套被子。被子慢慢展開,慢得暖和,慢得溫柔。
今天早上,媽媽不在我的屋子。我們倆是同時起的床,她腳步沉甸甸地過來,看到被子上特別是床頭胡亂堆着用過的紙,知道我又過敏了,眉頭不可察覺皺皺,很快舒展開,對着我笑,輕聲細語:“鼻子又難受了?”我撇撇嘴。她攥起拳頭:“鍛煉啊,還得加強鍛煉啊!”這幾乎是她每天嘮叨的話,伴隨着比我還堅決的態度比我還倔強的臉色,好像一咬牙,是想自己代我鍛煉,代我受這罪。其實是母親,總是最先堅決而且一輩子都會對着孩子這麼堅決的人。
所以今天早上就去公園散步順便做做操什麼的,履行“加強鍛煉”,我幾乎是被她拖着去的,她又是最積極的那個。媽媽轉轉腰踢踢腳,我把胳膊放到胸前,不住的打着呵欠,早晨的公園實在是太涼了,胳膊上起了一層密實的寒意。媽媽笑着轉頭看我,又嚴肅地跟在我身邊,我冷得咳嗽了幾聲,跟着她活動活動腿腳,感覺暖和點兒了。媽媽要跑步,說在公園口等着我,離開的時候,好像我是個小孩兒一樣,擔心地回頭望望我,明明才離開我兩步而已。等到我慢悠悠走到公園口的時候,她早已跑到了,轉動着不怎麼靈活的脖子,左看右看,背着剛剛撒了一層的太陽光,留下一片淡淡的影子,可我卻又覺得,那不修長的黑影,甚至有些模糊,卻是一種感情的投影,儘管平淡,卻有厚重催人淚下的效果,讓每一個經歷者,都紅了眼眶,讓每一個施加者,都白了頭髮。媽媽的神色,明顯很焦急,我快步走了過去,媽媽已藏白痕的短髮一起一伏,沒由來的,一切焦躁都被那起伏溫柔地覆了下去。腳步已出現在媽媽耳邊的時候,她眼中一片亮光點燃了,有百釀不厭的酒一樣的感情,發酵,溫暖了手腳的末端神經。
後來,媽媽真的把我的手包裹進她的運動衣口袋裡,本不寬敞的口袋中,藏了兩隻或粗糙或細膩的手,就像沙灘海岸和浪花,永遠都交融,若是我累了,那粗糙的岸口永遠都是依靠。媽媽一邊暖着我的手,一邊抱怨我四體不勤手腳永遠都冰冰涼。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晚上感冒着去上課,路上我挎着媽媽的手臂,她把我的涼涼雙手拽下來,放在她很厚實的手裡暖呀暖。我說暖不熱的,媽媽說暖多熱是多熱吧。就好像我四五點那會兒,往她身邊蹭,鼻子感受到暖暖的氣息,不再抽噎。為你取暖,我抬起頭,這也是我最想為媽媽做的事啊。
很小的時候,媽媽把我和別人的男孩兒比較,拍着我的手說女兒是媽媽的小棉襖,我很小的時候,會很懂事地幫媽媽暖被窩,或者乾脆暖熱了,就不走了,在暖被窩裡睡一晚上。似乎是從小時候,我根本不記事起,母親也成了自己的取暖器,她總是在我記不住她時候就開始默默為我取暖,總是在自己的心扉不那樣熱時,填把薪火,火焰燃得旺旺的。我看着不怎麼有暖意的東方,幾片稀疏的雲彩沒有陽光時那樣零落孤獨,過一會兒,太陽從雲中張開笑臉,每個角落釋放熱量。天下的孩子們,若是看到這光芒,就好好收藏每一天,在寒冷的日子裡享受它,在溫暖的日子也要珍惜它;若是看不到,也沒關係,它們只是被雲層擋住了,太陽和光源,最溫暖的還是在每一顆刻着親情的心,即使看不到它依然也在。用生命的百分之一記住一個人,記住母親一個人卻用生命的全部,用生命百分之百去回報去愛的將是不使你後悔的全部內容。這內容,就是內心中的暖爐,織滿了溫暖,是你的家人,你的會在冬天暖你雙手的母親或父親。
流星劃過夜空,就像火柴劃過大冬天,即使不那麼亮,卻可以暖了那磅礴的海、天、宇宙。你又在為誰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