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但搬進來B座已經三年了,我們家連A座住了什麼人都不知道,又哪裡能享受到這種比親戚更溫馨的鄰里關係呢?
兩年以前
剛剛住進這幢高層樓宇,覺得特方便。除了進大廳跟保安打招呼“嗨,我是十六樓的”以外,基本上可以保持沉默,免去對阿婆大嬸們的寒暄,直接到家門。
而A座留給我們的概念,是一扇永不開啟的綠色鋁合金防盜門。不僅防盜,也防止了我們想同A座搞點鄰里關係的外交行為。
一年以前
住得久了,保安同志自然記得我們,這就連進大廳的報到也省了,有時就用眼色傳遞。乘電梯時,如果你是個樂觀的人,便說:“不錯,每天都與不認識的人在一起,蠻有新鮮感的。”但若你是悲觀主義者,就會埋怨:“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哪有回到家的感覺?”偶爾與一兩個好不容易攀談上了,也是蜻蜓點水,也許下次見到面的機會只有萬分之一吧。
那扇綠門始終沒開過,只是每晚浴室都有燈光透過來,向我們表明A座人的存在。
有一天清晨,打開鐵門,嘩啦啦雪花般飄下了——大堆修理單、按摩單、快餐單。我趕緊把它們拾起,扔進垃圾桶,連同一大清早的好心情也扔掉了。這種情形後來幾天連續不斷。終於一氣之下,全將它們塞進A座的門隙里,讓別人也嘗嘗這種折磨。誰料到下午回家,打開鐵門,才明白什麼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A座的人,咱們走着瞧。我抱起這堆“不速之客”,再次塞進A座的門隙,幸災樂禍地想像着他回來時憤怒的樣子。由此,我們兩座就烽煙突起,雖然彼此都不知道對方是誰,仍舊“禮尚往來”,或許這是我們溝通的唯一方式。但不管怎樣激烈爭鬥,始終未聞其聲,未見其人。
一天以前
現在的我們,進大廳我行我素,連眼角也不顧保安一瞬。而他們也最多坐在桌前象徵性地瞄一眼。
半年前,我家收養的黑貓咪跑掉了,A座的人逮住了貓,關到大廳,讓保安寫了尋貓主啟事,使貓咪重投我們的懷抱。向他們當面道謝吧,這可是一睹A座的人“廬山真面目”的好時機,我幾次按他的門鈴,可是都沒有人應聲。
重頭戲還在昨天回家時,見到一批傢具躺在大廳,搬家是這裡的家常便飯。與工人們上了同一部電梯,同走出十六樓,拐了同一個彎。啊,他們搬走的竟是A座人的東西!
我們真想送他們一送,但是,這些搬家的人中,哪個是我們要送的A座的近鄰人呢?
這就是他,一個將近三年的鄰居,神秘地搬來又神秘搬走了;這就是他,既陌生又熟悉,雖然連面也沒見過,卻又時時感到他的存在。
人海茫茫,搬過家的人也許都會有我們這樣的際遇。雖是近鄰,卻是“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這大概就是住高樓大廈的樂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