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受時光的撥弄,儘管紅顏和皓齒難免遭受時光的毒手;愛不因瞬息的改變而改變,它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盡頭。
——莎士比亞
大愛無言。
魏徵之愛如明鏡,鏡中映出的是大唐盛世的繁華。
蘇武之愛如日月,被日月照亮的是他那天地可表的忠心。
你又可曾記得,那個獨自在寒江中垂釣的老者?那一場千年的大雪背後,究竟有着怎樣無言的愛。
“永貞革新”的失敗,並沒有澆滅他對國家如火的責任。但那一紙黃卷卻讓他奈何不得。
他就這樣來到了永州。他和永州,好似有一絲看不見的細線將彼此相牽,他的人生在此處輝煌了起來;永州,仿若就是為他而生,在那裡靜靜地守侯了百年、千年。
初到永州的他,曾“自放山澤間”,過着借酒澆愁的日子,“寂寞將何言”?他本一介書生,心懷天下,放逐的命運,對他來講,是致命的打擊。他看到盛唐已走向衰敗,他想救國救民於水火,可是被貶永州的他,又能如何呢?
於是寄情于山水,試圖讓自己解脫。放棄,也未嘗不是一種勇敢,因為放棄的背後是摯愛,是割心的不舍。可他終究沒能放下,他不言一語,將愛埋藏心中。
於是施施而行,漫漫而游。永州的山水都留下了他的足跡。他將心之所感散發於詩文的字裡行間,也許,只有文中的隻言片語的失意,才能慰籍他滿是傷口的心罷?
有人只道他是懦弱的,沉默是他的代言詞,曾經為捕蛇者感慨萬千、對勾心鬥角者義憤填膺的他,沉淪了。他卻不置可否,因為他明白,大愛無言。
於是青春年少就在他的沉默中飛逝而去。多少個秋,多少個冬,時過境遷,他已然老邁,心中希望之火卻未曾泯滅。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可以想象,那踽踽獨行的孤獨。他一個人,端坐在盛唐的末尾,釣着那一江的寒冷,守侯着心中最後的渴望。
誠然,他的詩文,為大唐增色添彩。可是當時又有幾人能懂,他無言的愛,已在文中。那似是為待嫁的大唐做的嫁衫,不是全然為喜慶之紅,卻摻雜了一星半點的雪白,而越發顯得瑰麗無比。他用那無言的愛,完成了那盛世華服,他一針一針仔細地刺下,再拔出,含血帶淚的無字眷戀。
那場江中大雪,彷彿下了千年,他無言的愛被封存,一世一代,流轉千年。那愛的嫁衫在人們眼中光影流轉,為那細密而哀傷的針法感嘆。
他是在乎的,正因為愛才在乎,才放手,才沉默,他不發一言地望着大唐無限繁盛,復又凋零,他將那錦衣華服無言地奉上,爾後又悄然退至一旁。
有人說,愛無論有沒有結果,都會在彼岸開出花朵。是啊,你可以遠遠地望見,他千年之前播下的種子,至今已生長極為繁盛,芳香襲人,仿若一座雕花的城堡。
他的愛,已逾千年,永不泯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