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愛花的人,我愛花的妖艷,愛花的凄美,愛她的楚楚動人。我也是個怕花的人,我怕花的脆弱,怕她凋零時,花瓣墜落的撕心裂肺的痛。所以我從不說我愛花,因為我怕我的愛,會使那花死去。所以,我對花從來都只是遠觀,而不敢近看,更不用說褻玩了。我靜靜地看着花開花敗,四季輪迴,默默地在心底保留一分欣喜或感傷。
同桌也是愛花的人,他愛的明明白白,愛的很大膽,他對花很有研究,可以審她們個好壞優劣,可他,不懂花語。我眼看着他殘忍地將花瓣從花蕊上撕去,心裡痛得仿有千瘡百孔,我獨自舔拭自己的傷口,並為花的精靈禱告,希望她們在天堂不再流淚。我一直相信,每朵花都有她自己的精靈來守護。同桌聽后,哈哈大笑,說花就是花,是毫無靈魂的植物。那花為什麼還會如此美,還會將人迷醉?那是因為花的存在就是為了給人類玩賞!我無言,因為我找不出花確有靈魂的證據。可冥冥之中,我真的感到了花的精靈的存在,我聽得到她們的談話,甚至她們哭泣的聲音。
其實花是不會哭泣的,頂多也是“哭”,而不會“泣”,而且花的眼淚是流在心裡的。因此花忍受了更多的委屈,所以她選擇另一種方式來對待世間萬物??微笑。她從綻開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微笑,直到墜入泥土,直到我們淚流滿面。
花的一生都是一場交換。她與泥土交換:
我要看看這個世界。
可以。
有什麼條件嗎?
死後化做我的一部份。
……
好。
於是花就這樣誕生了。莖葉是她的陪襯,同時也是泥土的監視,到時候綁縛着她,化作泥土。有如海的女兒一樣。可美人魚死後有天使陪着上天堂,花呢,那精靈只能微笑着,微笑着,然後默默地,默默地,死去。
曾經有一枝睡蓮,插在純凈水瓶子里,就那麼突兀地擺在同桌的桌子上,擺在初三忙亂的教室里。正因為這不是花生長的世界,所以也註定了她悲慘的命運。她成了同桌的發泄工具。我看着同桌在她將花瓣合上的時候,生生地剝開,於是花綻開一個勉強的微笑。她那妖艷的深粉色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流下眼淚。
你不後悔當初與泥土的交換嗎?
不。
為什麼?
因為我畢竟看到了這個世界。
……
然後花就微笑着,微笑着,直到墜入泥土,直到我淚流滿面。最後??
花,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