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裡,蒸氣絲絲縷縷地翻滾着,輕盈地飄拂。街道全籠着一片薄霧。
看來,阿婆的生意不錯。源源不斷的客流在簡陋的小屋裡穿梭,阿婆臉上僵硬了好一陣兒的笑容又重新露了出來。
站在門口,她默然的守侯,一言不發,眸子里晶瑩的液體微微晃動,似乎隨時都回從眼眶裡迸出。凍得通紅的小臉小心翼翼的縮進了領口,冰冷的手一會兒緊緊的插進腰包,一會兒拚命的搓着。
冬天的清晨,真冷……
雖然如此,她心中的暖流還是像溫泉一般咕嚕咕嚕的冒着泡,她的鼻尖、眼角和唇瓣綻放着透明的微笑,清澈得摸不透,抓不實。
陽光,透過稀稀疏疏的梧桐縫隙灑到了黑亮的片上,折射出輕柔的光芒。光陰消磨,輕輕悄悄的踏過了熱鬧與喧囂,揮下冷清。
阿婆是個年過花甲的老人,銀絲鑲在滿頭,細密的皺紋像無形的手,不停的蔓延。阿婆龜裂的手,把一打零鈔塞進了圍腰的口袋裡,緩慢的走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臂,沖她微微抿嘴,一笑而過。她伸出手,滑過阿婆的袖口,欲言又止。
阿婆是她最親的人,十二歲了,九個歲月,阿婆養了她九年。那個朦朧的影子,將她抱了起來,抱進了小巷,在小巷裡牙牙學語,蹣跚學步,度過了寧靜的童年。
現在,不一樣了,暑假一過,她該讀中學了。可這一代沒有中學,她的初中只有到更遠的地方去,可望不可即……但她渴望,不管多麼漫長多麼遙遠……
頓時,她的心怦怦直跳,像匕首尖銳的刺進胸膛,又毫不留情的拔出。沉重的壓力覆蓋著她,使她氣喘吁吁;巨大的陰影籠罩着她,使她頭暈目眩。傷感中的愉悅,寂寥中的溫暖,無助中的支持,她咬了咬唇,不顧一切的衝去。她俯在阿婆身邊,用蚊子般細小的聲音訴說。
“阿婆,我……我以後到哪兒去?”
“到哪兒去?”阿婆皺了皺眉沒聽太明白,“你要去哪兒?”
“我的初中……去哪兒”
“……”明了,阿婆楞了楞。阿婆沒多少積蓄,也捨不得她,等緩過神兒來,阿婆一陣沉默,眉頭相擰。無論如何,學總是要上的,錢總是要交的,情,總是要續的。
隔空傾盆的陽光收斂得靦腆,不久,她入了學。
與小巷想望的日子,她孤獨,雖然如願以嘗,但滋味卻咸中帶苦,只有想着以前的笑,以前的甜。初一、初二……初三,大千世界里,事物朦朧,未來渺茫。踏別小巷。
踏別小巷多年,阿婆的影子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