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
流淚似乎是人類的一種本能。
人的生命的開始,就是從護士姐姐巴掌下的那一聲啼哭開始的。然後小小的我們,餓急了會哭,氣急了會哭,樂極了也會哭……在大多數時候,眼淚,似乎不過是我們宣洩出的自己情緒的東西……
而在我即將上初中的十四歲那年的夏天,卻發生了一件事,一件讓我真正嘗到了眼淚的滋味的事。
那是一個天有點灰的、難得的有點涼風的盛夏的午後。我和我的鄰居、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小暉,兩個人一起在村後山上的小道里悠閑地散步。
說說上了初中后如何如何,說說誰誰跟誰早戀了,說說誰誰成績不好又被揍了……
路過一片地瓜田,那翠綠中帶着點黃的葉子正顯示着:這地里的地瓜熟的正好呢……我們倆面面相覷,也不知道誰先開的口:“要不……我們來烤地瓜?”另一個點點頭。
於是兩個人就看看四周,恩……好像沒人。
然後馬上蹲下去,四隻手飛快的刨着土。要知道這土裡可是又香又甜的新鮮的地瓜呢……這烤好了該有多想啊!我們兩個這麼想着,刨的更有勁了。
“誰!?誰在那兒偷我的地瓜!?”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喝。
我們倆回頭一看,不遠處一個拿着簸箕和鋤頭的老頭兒正怒氣沖沖的朝我們小跑而來。
我當場就嚇懵了,還是小暉一聲“快跑!”提醒了我,我嚇得連抓在手上的一小根剛挖出來的地瓜都忘了扔下去,抓着瓜就往後跑。
跑了兩步,就聽見“啊!”的一聲,回頭一看,小暉被地瓜藤絆倒了,胳膊磕在硬硬的土塊上,疼的她眼淚都出來了,在夏日的陽光下一閃一閃的……
我想過去扶起她的,我真的是那麼想的,可是那個拿簸箕的老頭兒眼看着就追上來了。於是,我就這麼一個人跑走了……我忘了我是怎麼回到家的,只記得回去后媽媽問我手上的地瓜是哪裡來的,我支支吾吾的說是鄰居給的。
晚上吃的是地瓜粥,地瓜很甜,米也很想,可是不知道是怎麼了,咬在我口中的地瓜,卻怎麼吃都感覺是苦的。
之後的三天里,我都躲在家裡不肯出門。我怕遇到小暉。我覺得我沒臉見她,我真沒義氣,居然一個人跑了,她一定恨死我了,她再也不會跟我好了。
第三天的下午,媽媽買菜回來了,忽然跟我說:“妞妞,那個誰誰家的今天好像要搬到外地去了,你不是跟她們家那小暉挺好的嗎?要不要去送送她?”
什麼!?小暉要搬走了?怎麼可以!我聽了媽媽的話,愣了兩秒鐘,開始往小暉家方向跑。你怎麼可以就這麼搬走了呢?我還沒跟你說對不起,還沒跟你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還沒……我還有好多好多的話要跟你說呢,你怎麼能就這麼搬走了呢?
可是,當我跑到她家的時候,卻已經是人去樓空了。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當時的心情,只是覺得好像心裡的某個角落忽然缺了一角,空了。回過神的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
是悔恨、是自責。
淚水順着臉頰滑進我的嘴裡,鹹鹹的、苦苦的。
這可能是我人生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真正的流淚。晶亮透明的液體不斷地從眼中湧出,濕了我的臉,也濕了我當時小小的心。
眼淚的定義,是悔恨,也是一種懷念。懷念那個在小小的童年,那個陪着我們一起流淚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