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一個誘人的目標—一盞路燈。
男孩舉起彈弓瞄了瞄。
路燈發出淺黃色的光暈,把小街烘托得虛無縹緲。
男孩並沒有把彈丸射出去。再說,從街上走來一個女孩,一步一步慢慢地,像個老太婆。也許就是專門等待罰款的,損壞路燈當然要罰款,這女孩肯定是個“探子”。
你像個老太婆。男孩不高興地說。同時收起了彈弓。
看來視覺並不可靠,它也可以讓人把白的看成黑的。女孩不以為然地說。
男孩一聽就是那種好用書面語談話的女孩。這中女孩說起話來總是讓人覺得累。男孩覺得很掃興,開始擺弄他的寶貝彈弓,其間不時掃一眼路燈。這,實在是一個誘人的目標。
女孩卻在路燈下的石凳上坐下了。
你不覺得這路燈下像天堂嗎?女孩問。
天堂?那你肯定去過天堂啦?我沒去過也不知道天堂究竟啥樣。男孩覺得這個問題太幼稚可笑了。女孩子怎麼總像漂浮的東西琢磨不透呢?
其實天堂就是一種理想國,它在人們的心裡……女孩說。
這女孩越來越不像話了。當今的女駭一個比一個滿腹經綸。男孩想。
男孩把彈丸朝天上射去。射出第九個彈丸時竟射中了路燈。啪!“天堂”里的燈火熄滅了。男孩狂喜地認為這恰到好處。這不是什麼歪打正着,是要歸功於他高超的槍法。
什麼東西破碎了?女孩不安地問。
我踢碎了一個瓶子。男孩輕而易舉就撒了個謊。其實他怕這個女孩子。這種女孩多半嘴想小刀子,他惹不起。
女孩又安靜下來。
片刻,女孩又說,這真像個天堂。
男孩一愣,馬上明白一切:她看不見“天堂”里發生的大事。
“這,像……個天堂。”男孩支吾着。本來男孩可以放心地大幹一場了,比如可以把那個燈罩也擊碎。可彈弓卻在男孩的手裡垂下來。
你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男孩問。
當然是我一個人走到這裡來的。我早就沒了爸爸媽媽,他們死於當年的武鬥。我妹妹跑到這盞燈下時車輪子把她送上了天堂。打那以後我就記住了這個天堂的方向……我常到這裡坐坐。女孩講着她的經歷。
借建築物反射的光線,男孩能看見女孩幸福的表情。
男孩實在呆不下去了,就離開了這裡。
15分鐘後有個修理工爬上了路燈。很快,路燈又恢復了照明。淡黃的光,淡黃的天堂。那個女孩仍舊坐在那裡仰望着,像當初一樣痴迷。
那時男孩正蹲在一個郵筒下面,遠遠地看着。還真像個天堂。男孩想。
男孩還是第一次發現世界是這個樣子,就把彈弓扔了。扔得很遠,再也找不到了。然後就老老實實蹲在郵筒下面,遠遠看那天堂。
那兒真像天堂。天堂里有兩個小天使在跳舞……
男孩學會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