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舉頭望無盡灰雲/那季節叫做寂寞/背包塞滿了家用/路就這樣開始走
日不見太陽的暖/夜不見月光的藍/不得不選擇寒冷的開始/留下只擁有遺憾……
One
“媽,我要走了啊!”
去一個離家100多公里的地方,一個長滿香樟樹的城市,一個一年四季都被綠色浸染的城市——在那裡,也許會迷路,但也要咬咬牙,看着那陌生的地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最近這一陣子,我開始敬畏起時間,這玩意喜歡在你沒有防備的時候,“刷”地一下從你的身邊流逝,而我們卻還一直單純地以為“還早得很呢,還早得很呢!”直到待完成的事情在你我絲毫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呼喚解決,你我方才嚇了一大跳,亂了陣腳。
複習,考試,拿成績,以及原本計劃的漫長的假期,就是在一個個庸常的約會之 后,瞬間變成了一個異常確切的日期。不知不覺中,就從“還有半年呢”,“明年,對,就是明年”變成了“8月20的機票”,“媽,我要走了啊!”
我只能嘆息着收起我孩子氣的日期,在離開的前一個星期,開始整理一些要帶走的東西。
因為飛機上限定了行李的重量,所以,不能帶走的東西都由媽媽幫忙收拾,放在家中的空箱子里。曾經空空的箱子,便在一次又一次的清理中裝滿,然後不斷地佔據我卧室的地盤。箱中裝載了我從小學到現在的素質報告書;已經打皺了的《夏至未至》;缺了角的《夢裡花落知多少》;數不清的CD,以及各種零零散散的有關小四的資料。
手繪封面的《夢裡花落知多少》被擺在最上方,是我和姐姐一起畫的,因為當時這本書已經絕版,就只有打印下來看。在那曾經的一個個夏天,我們一同度過,我以為會一直那樣度過一個又一個或一輩子的夏天。可是,現在,卻被捆綁起來放在了不能帶走的那一邊——而不能帶走的,又豈止是這些!
Two
說去了那座城市什麼都有,什麼都好,其實是騙人的;說自己一點都不害怕,一點都沒有問題,也是騙人的。只因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我要繼續沿着自己的夢走下去,並更加接近它,直到抵達它……
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我一個人在數十個沒有人的寂靜的夜裡,獨自欣賞月亮由彎變圓的美麗過程。每每在腦海中會浮現出蘇軾的優美詩句: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惟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蟬娟。”
當月亮漸漸變圓,我突然發現,原來,中秋節到了。中秋該是舉家團圓的,孤獨的我在心底生出難以言說的傷,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Three
明月當空,圓如玉盤,周圍的朋友一個個回家團圓,只剩下為完成自己的夢,“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的我。
拿出手機,撥出那久違的,卻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通了,電話那頭,傳出了一個讓我思念的聲音:“喂,女兒啊,中秋節快樂,最近天氣變化無常,你要把衣服的增減把握好啊!別感冒了!”
聽着這些樸實得不能再樸實的問候,我那顆在陌生城市冰封已久的心被融化掉了。我有很多話要跟媽媽說,卻一時哽咽,只說了“媽,中秋節快樂,注意身體”,便匆匆地掛斷電話。我並不是不想家,不想媽媽,我是怕自己哪怕只是再多說一個字,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嚎啕大哭起來。
在沮喪的時候,我喜歡喝酒,因為我想逃,想用酒精來麻痹自己。這個冰涼的中秋夜,我實在沒有勇氣看着別人一家子溫馨團聚,我不想時時刻刻感覺自己是這個城市唯一孤單的人。
Four
在這個長滿香樟樹的城市裡,有很多酒吧。一個人在大街上轉,遠遠地,就看見酒吧里燈光閃爍。我在門口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推門而入。酒吧里人很少,可能因為今天是中秋,大家都回家團圓去了吧——在這裡的,只是為數不多的孤獨者。
幽雅悅耳的音樂輕輕地縈繞,是沙拉布萊曼的“斯卡布羅集市”,可是我怎麼也聽不進去。我坐在角落裡,一口氣,要了三杯愛爾蘭威士忌,準備不醉不歸。
三杯愛爾蘭威士忌被我像水一樣的灌進了胃裡,拚命忍着的淚水,終究還是不爭氣地掉落下來,滴落在酒杯中,與威士忌混在了一起。昂起頭,沒有絲毫的猶豫,便將酒喝了下去。這酒中,不僅有愛爾蘭威士忌的獨特味道,還夾雜着我的淚,兩種材料混合在一起,成了世間最苦最澀的飲料。
此刻,我徹底崩潰,在我起身之時,洶湧澎湃的淚水流滿面頰。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多了,洗了個臉,倒在床上,便睡著了。
夢中,我彷彿回到了那久違熟悉的熱鬧的小鎮,和我日思夜盼的溫馨的家。
小鎮依然如同當初離開家時的那樣,大家互相關愛,親熱的像一家人。回到家,推開卧室的房門,微微有些震驚。雖然走了將近兩個月,可我的房間卻依舊一塵不染,房間里依舊瀰漫著當初離開時的那種我喜歡的,淡淡地香味。
我的眼睛有些濕潤了,順手抱起爸爸媽媽在我十歲生日時送我的維尼熊,坐在我那張鋪着天空色的床單上。想象着媽媽在我走後,每天早上打掃我房間的樣子;想象着媽媽在我走後每天早上打開我房間的窗戶,然後,一如我離開之前的習慣,坐在我那張充滿夢幻的床上聽風兒把窗前的風鈴吹動時,發出的悅耳的聲音。然後,回想着曾經在這裡發生的所有的一切美好的故事……
2007.1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