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小巷,香衾枕簟,吳姬壓酒。緩緩展開《花間集》,眼前是一個恩香裊娜,情愛痴纏的世界。《花間集》作為唐宋香艷文學的代表集子,為世代傳頌。閱遍《花間》,其中我最為欣賞的是溫庭筠。
溫飛卿。
溫庭筠,提到他,我腦海里總浮現起另一個名字,溫飛卿。那時,有一個叫魚玄機的女子,植得三株柳樹,名叫,溫,飛,卿。魚玄機是當時又名的才女,又艷幟高張,滿城盡逐桃花箋,是個目光高遠的女子,偏偏是那樣的女子,看上了他,溫庭筠。
溫庭筠終身不第,卻詩名遠播。花間集共收錄了溫庭筠詞五十首,數目也屬罕見。
楊柳枝。
金縷毿毿碧瓦溝,六宮眉黛惹香愁。晚來更帶龍池雨,半拂欄干半入樓。
歷朝歷代,寫宮怨詞無數。除卻花蕊夫人,就是那句“紅顏未老恩先斷”,人盡皆知。六宮,周禮有曰:“天子后立六宮。”鄭玄註:“皇后正寢一,燕寢五,是為六宮,夫人以下分居焉。”說的是天子後宮制度,後代不盡相同,卻為遵循古禮,盡相仿之。
晚來更帶龍池雨,玄宗即位之前,故宅在長安隆慶坊,宅子東面一井漫溢成池。那是中宗時候,常有“龍鳳呈祥”的喜兆。自神龍年後,唐人為之深信不疑。故取名“龍池”,玄宗即位后,更是聲名鵲起。
碧瓦溝水潺潺,柳枝宛若金縷細拂。六宮美姬無數,眉黛卿淺,人如花面。在如此的柳枝細拂中,自惹一段清愁。夜幕漸臨,吹來了宮外的雨,向遠方隱約的龍池投注一個目光,不盡的嚮往。雨水悉索,一般拂入欄杆,一般飛沁小樓。人面桃花盡占露,清淺的怨愁。
註定在宮中孤寂一生的紅顏,滿懷祈望地踏入龍門,卻不見龍顏。日日企盼,少女心事不難猜,少年君王的容顏幾時在夢中閃現。哪怕那僅僅是幻像中的美好。
人心,在恰當時候,恰當的地方,總為了久遠成悲劇的夢想而憂憂怨怨。
南歌子。
倭墮低梳髻,連娟細掃眉。終日兩相思,為君憔悴盡,百花時。
唐朝有一個著名的髮髻,名曰墮馬。是那時女子外出郊遊的髮式,樣式繁複華美,盛極唐韻。倭墮髻有墮馬髻之餘型,而低挽此髻,更露凄美婉轉。就如同現世女子蓬鬆低垂的髮髻,自有一番慵懶美態。一個女子,深鎖香閨,晚起掃細眉。精心梳妝卻無人欣賞,觸動心中早已崩壞的那根弦——女為悅己者容的道理,幾人不知。她的夫君遠遊他鄉,或征伐邊疆。此相思不似李清照鳳凰台上憶吹簫的思念,那是平等的、互愛的相思。而此處的思念,是一個為迎接夫婿精心裝扮的女子,以一個卑微的姿態,哀怨地屈膝在禮教之前。這怎不教人悵恨?低回欲絕,心中愁緒輾轉凄切。
君子於役,不知其期。
恍惚間,我突然記起詩經上的句子。
是呵,不知其期。究竟是多長時間已經度過了。憔悴容顏盡為君。攬鏡自照,最悵然的便是鏡中不復青春的容顏。恰是百花爭艷時,馥郁花香,嬌美花蕊,似水年華,卻盡付了斷壁殘垣!
我在這裡,為在那裡的他。感傷憔悴。千古女兒,何人不是如此呢?看桃花,開出怎樣的結果,亦逃不脫,難觸摸。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河瀆神。
河上望叢祠,廟前春雨來時。楚山無限鳥飛遲,蘭棹空傷別離。何處杜鵑啼不歇,艷紅開盡如血。蟬鬢沒人愁絕,百花芳草佳節。
這是一首寫離情的詞。林間叢祠,春雨迷濛,燕鳥飛絕。微?韉難濤砹?制鴣?劍?兄勱ピ叮?捐?岱骸6啪樘溲??訝索匏咳綾∫恚?釗嗽估氡稹U庋?囊餼常?夢蟻肫鷚桓鋈恕
說起那個名字,恐怕有人暗暗微笑:納蘭容若。就是那個天生怨愁的貴族少年,在錯過中成長的男子。幾次隨龍馭入江南,巡邊陲。他有一個後世廣為傳誦的賢妻,盧氏。納蘭詞中驚人耳目的悼亡詞,皆是容若為她而作。每每夫君出遊,她,是否同如斯情切呢?
必然是如此的,蘭舟催發,別離之境,虛無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