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聲音清空逍遙,縹緲,又似若有若無。
小時候,爸媽因為忙於工作,就把我丟在了住在鄉下的爺爺奶奶帶。開始時我是極不願意的,天天哭啊,鬧啊,吵着要回家。這天,又當我在清涼的瓦石上翻滾着苦惱時,一段像是從遙遠的雲彩里傳來的聲音把我鎮住。頓時,世界像是被按下靜音鍵,天籟之音迂迴曲折,緩慢地衝擊我的聽覺,衝擊人們喧鬧的心。
我用衣袖擦擦眼淚,站起來獃獃得聽着,整個人中了某種魔法一樣,困在聲音中。哪怕不知道那是從哪裡傳出的,是誰呢?
就這樣,我乖乖地待在了爺爺奶奶家。
每天 ,我就屁顛屁顛地跟在爺爺奶奶身後,倒也覺得鄉下生活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乏味。清晨聽着鳥聲,澆澆花,有時跟着大部隊抓抓魚,嬉戲打鬧。一天一天,時間就這樣消逝。沉悶的夏夜,讓人透不過氣來,爺爺前一步踏出大門,后一步我的腳步就跟上。他安詳地坐在門前的石凳上,我坐在另一個石凳上。第一次發現,盛夏的夜空,竟如此美麗。聽着蛙聲,偶爾仰頭看看頭上繁星點點墜在漆黑的夜空。
回過頭看看爺爺,他不知什麼時候變出了一支蕭。只見爺爺用精緻的布輕輕地擦 擦拭蕭,瀟洒地站起,一點看不出他上了六十歲的年紀。背挺得老直了。頭微微向前,與蕭形成一個完美的弧度。一曲簫聲從嘴裡發出,簫聲隨風穿過廣闊的田野,穿過小河間,穿過樹梢,又進入我的耳朵。曲聲宛轉悠揚,聽出了一段段源遠流長的歷史,聽出了一個個凄美的故事。看着爺爺吹簫,就會覺得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
夜,靜謐美好......
這天,我一個人在家裡,無意中看到爺爺的蕭,就模仿電視里的仙子,拿着蕭揮啊揮的。這一玩,“撲通”地就掉在了地下。還在想着怎麼辦時,忽然聽到有人打開門的聲音,驚慌地我趕緊把蕭撿起。“啊,你想學吹簫啊?”小心地點了點頭。
這吹簫不容易,真是件苦差事,誰叫自己手多勒。本身就沒有興趣,再加上沒有耐心,學吹簫這件事就吹了。爺爺雖有點遺憾,也沒有強迫我繼續。
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終究是遇到了該遇的劫。爺爺死前,把我叫到他身邊,鄭重地把蕭交給我,也沒有說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份沉重感襲來。
現在的我已明白,爺爺是帶着遺憾離開的。他想讓這種聲音繼續流傳下去,而不只是印在索然無味的教科書上或是在老一輩的口中。中國,這個文明古國,因為有像我這樣的人,不少的文化傳統,滅絕消失,無法彌補。
現在的我,又重新拿起蕭,繼續這傳奇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