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一點點乾癟下去,抽幹了血液的命脈深嵌進皮肉,一條條咧開嘴的溝壑擠不出一滴眼淚,更無法看清我們大地母親猙獰的面孔——是笑?還是哭? 天,是灰色的,透進車窗的光也是忽明忽暗的,我蜷縮在角落裡,暢想着逃離到地球的命脈之地,追尋永不被破壞的綠色森林。動蕩的車廂里,幽靈般刺骨入髓的惡臭撲鼻而來,縱橫交錯的大地的乾癟命脈里翻滾着黑漆漆,黏糊糊的血液。魚兒翻白了肚皮,有的腐爛了身子,努力睜大的眼睛里還殘留着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片污濁光影……我的眼裡充滿了恐懼。不斷加速飛奔的車窗,卻永遠甩不掉缺水種下的死亡陰影,就像破壞了地球的人們終究逃不掉死亡的詛咒!我緊咬着嘴唇,咽喉彷彿在撕裂,血液翻騰,在撕扯,這是大地的命脈,卻成了我們罪惡的源泉! 回憶,在命脈的每一滴水分子里膨脹,如猛虎般向我咆哮,狠狠砸在我的心頭。昔日下,我和奶奶手挽手,拎着精緻的竹籃,穿越遮天蔽日的蒼天大樹、飛流的瀑布、明媚的陽光被定格,來到這個以破壞為前提,丟棄為任務,白色垃圾為潮流的狹隘世界!我奮力地搖頭,撕裂的記憶在我的眼裡越來越模糊,彷彿我顫抖着奮力甩出窗外,最後跌落谷底的眼淚,在黑暗中與污水混為一談。一束陽光猛地打在我的臉上,我眯着眼睛看着身邊的一切,好像一個罪人,在日漸乾癟的命脈前磕頭懺悔,一切無法撕扯的回憶都成了諷刺。 道路兩旁,被風沙剃光了頭的山拉扯不住裸露的巨石,任狂風把自己的身體大卸八塊,變得奄奄一息,變得怒目圓睜。一尺多高的玉米桿在薄薄的土層里傾斜身子青筋暴露地伸長着脖子,蒼老衰敗的花朵再也無力睜開炫目的雙眼,所有生物都垂涎着眼前的一潭死水。廢棄的發電站大壩,堵下了黑漆漆,黏糊糊的水源。漫漫飄蕩的白色塑料袋不斷溢出,它們在笑,在朝我招手呢!是不是有一天,它們能夠代替一切成為我們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讓我們每天抱着白色垃圾狠狠塞進嘴裡,大呼滿足,填滿我們空虛的命脈! 猛地一個急剎車,攔腰截斷的樹木斬斷了我對命脈的追尋,乾枯的枝丫刺破了我最後的幻想。它僵直地躺在路中央,用生命的代價發出微不足道的控訴,讓人們看看,是自然在聲淚俱下中用它苦心經營的綠色夢想來為人類的破壞買單。地球的命脈之地?追尋永不被破壞的綠色森林?我搖頭冷笑着:這是我們自己親手扼殺了原本擁有的一切!我們現在還能活着,還貪婪地匍匐允吸着地球母親賜予人類的最後甘甜,難懂不應該感激涕零,跪地求饒么? 醒醒吧!如果我們還日日沉浸在源源不斷的命脈里、永不耗盡的綠夢中,就註定要在母親最後一聲嘆息中死去! 乾癟的命脈,是對我們追悔莫及的良知諷刺和懲罰;枯萎的大地,是用生命要對這個世界發出最後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