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不時地從車站的一邊刮過來,我被裹在一群人中間等車,似乎過了很久,馬路的盡頭終於出現了一輛公交車,人們蓄勢待發,一個帶着孩子的婦女匆匆地走到車站前。我下意識地摸一摸口袋,忽然發現沒有零錢了。我幾乎撲到站亭旁,喊了一聲:“票,…快點!”車站亭內的老頭兒接過我的錢,另一隻手麻利地在紙箱里揀了幾張零錢找給我。然後又蹲在那裡不知道翻什麼東西。
車已經到了,我頓時感到絕望。
他終於喊了句:“找到了!”正等他轉過身,突然,我看見他又蹲在那裡說了聲:“呀,不是的,我來給你找啊。”
車已經開過去了……
又來了一輛車,他還蹲在那裡;終於他慢悠悠地轉過身來,手裡拿着一疊車票,扯下一張:“給你。”我一把抓過來就往車上擠。
站穩了,透過玻璃窗,我看到有個人站在車站亭邊喊了句:“來不及了。”然後便衝上車去,站亭內的老頭很大聲地喊了一句“找到了!”
車門關上了,感覺佔據的空間又少了一點。車內的人們隨着嗚嗚作響地發動機搖晃着,窗外的人群從眼前飛快地閃過。車又行駛了一段距離,離站不遠了。有個人想從座位上站起來,可是做不到。他尷尬地笑了一下,要旁邊的人讓一下。緊貼在他旁邊的中年男人不耐煩地往後擠了擠。而在那個人站起來的同時另一個很胖得婦女迅速搶了他的座位,兩個人的動作幾乎是同時進行了的。車內的人群鬆動了一些,我似乎感覺到大家都深深吸了口氣。
車到站了,一個年輕人才懶洋洋地站起來,把座位讓給他身旁佝僂的老人。與此同時,可怕的事發生了——大群人如飢餓的蝗蟲一般湧上來,直到我被擠得撲在座位椅子被上時,我隱約看見車門外還站着七八個人。
我甚至有些恐懼和不安了,我心想:難道他們是來減肥的嗎?還是想自殺?
司機終於在沉默中爆發了:“不要再上來了,沒看見這麼多人嗎,已經裝不下了?”接着人群開始散出一些雜音,大多是詛咒的話。不過僅僅堅持了幾秒鐘,大概是因為現在這種的狀況下連呼吸都很困難了。
車門再次關上,這個龐大的軀體載着一車人踉踉蹌蹌地啟動了。人們都自覺地傾了一下身子,大概是被別人擠了之後也想報復性地擠一下別人吧。
我仍然幾乎是伏在座位上,沾染着污漬的玻璃窗隱隱透出擁擠的人群。我想大概再加兩個人,就應該可以申報吉尼斯世界紀錄了。
突然發現車內漸漸安靜下來,靜得只能聽見發動機的聲音。我使勁地抬起頭往前望了望,車站快到了!此時除了被擠在車門旁的兩人神情自若外,其他的人都非常不安。
“嗚??”地一下車停了,車門隨之打開。人群瘋狂地向外涌,有個人是被擠下去的,直到我和另一群人擠下去后,他才笨拙地又跨上了車。
受到二十分鐘高強度壓迫地我,終於能重見天日。空氣變得格外清晰,天空變得格外明朗。抒情是多餘的,我仰起被壓得關節僵硬的頸椎,離開了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