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本不叫兔子,他也不配叫兔子。正因為他不配叫兔子,所以叫他兔子更具有諷刺意義。
說來可笑,兔子本叫烏龜。
大概是由於龜殼的長期壓抑,使得烏龜變得沉默寡言。記得我在這個班級整整呆了兩年,從不知道身邊有這麼一隻動物。呵呵,腦袋縮得真緊。
烏龜初次伸頭的時候,是初二下的政治課,授課的老師可能多喝了點酒,錯把烏龜當成了我,讓他上台講笑話。沒想到這鴨子還真能上架,總算沒有玷污我的英名。他有講台上搖來晃去,最後紅着臉擠出一個低級落俗惹人吐的“螞蟻爬過大便”,就惹得全班人張開血盆大口。事後我不得不承認,豬爬上樹的確比猴子爬上樹更有吸引力。
後來烏龜和我成了同桌,我的夢想幻滅了。我原以為身邊會是個美女,至少是個母的也不錯。哭了三天三夜之後,我帶着鮮紅的眼睛不情願地坐在他身邊。只是後來看到了他那白皙的皮膚和聽到他那嬌嗲的聲音,心中才有了一絲安慰。
班上最高的便是我和烏龜,這在冥冥中就註定了我們倆是同桌。我曾強烈要求烏龜和我一起去街上測測身高,用以確定我的霸主地位。只是當他又提出讓我請客時,我用他望塵莫及的速度跑開了。
高度容易引人嫉妒。一米六五的老班便命我們鎮守邊關,還安慰我說上屆班長就是坐在垃圾堆邊的。到了夏天的時候,我才深深體會到龜殼的作用。但至於蚊子為什麼不叮烏龜,在學術界歷來甚有爭議。有一部分人認為有潔癖,另一部分人認為雌蚊子誤把烏龜當成女性同胞。還有一些不學無術的傢伙找不出理由,就說班上有個叫蚊子的暗戀他,於是烏龜就會氣得把他的殼給砸過來。
夏天的時候烏龜喜歡穿泳褲,說白了和女生的超短群沒什麼兩樣,只是比較長些,再寬鬆些。色狼們喜歡吃烏龜的豆腐,常把他的褲子給掀起來,露出他白皙的大腿。烏龜也尋思着要報復,可這麼多隻色狼裡面他只來報復我。只是當他看到我穿的是加長牛仔褲時,只好唉了口氣,怎麼也下不了手。
初三的時候,為了自我勵志,我用改正液在桌上寫下了四個大字,“天道酬勤”。大概是因為從沒看到過這個詞,烏龜也在他的桌面上寫了一遍。只是後來嫌麻煩,就把兩個人的都擦了,寫在三八線上。
有人問烏龜這四個字什麼意思,烏龜便來問我。只是我還沒開始回答,他就自己琢磨開了,“天,就是天(堅定),對吧?喂,對吧?對,沒錯哦。道?這個字有難度,道是道理?不對不對,道是道路?也不是,那道,就是道,對吧?是的,應該沒錯(傻笑)。那個酬,酬就是酬謝,喂,對不對?沒錯,沒錯(又傻笑)。那麼勤,自然是勤奮了,對!就是勤奮!我懂了。”可憐所有聽到這段話的人全都不幸暈死。大家心中不爽,破口大罵,“烏龜!你是不是兔子生的?”這下可把烏龜給惹惱了,他一連三個小時不跟我們講話。
臨近畢業的時候,市上的一所重點中學要來這裡招收保送生。我在烏龜面前許下願望,中考前的“魔鬼一月”,我要翹着二郎腿趴在那裡看他做作業。烏龜立馬大笑:“白痴啊你,翹二郎腿怎麼趴得下來?”
最後,我的願望實現了,果真能在中考前趴在那裡看着他寫作業。只是高中的學校不是市重點,而是縣裡的技工學校。
畢業的那天,想和烏龜挑籃球。他有些看不起我,畢竟自己是班隊的主力。但是爆發的力量是可怕的,我們挑了五局,我只輸了四局。回去的時候,我自豪地對其他隊員進述我是怎麼以三記灌籃解決了他,一時傳為美談。而付出的代價是,賠償校內所有被損的籃框。
烏龜對我積怨很久了,上課的時候老不安分,拚命地捏我的大腿。我沒這麼卑鄙,總是下課的時候予以反擊。烏龜裝孫子,處處避讓。於是人人都以為我欺負他,以致我的班長落選。
班上開同學會,我和烏龜聚在一起喝酒,趁着酒勁,我們騎着自行車在公路上馳騁着。只是烏龜欺負我騎的是淑女車,把我遠遠地甩在後面。我用盡全身力氣,朝着五百米以外的烏龜罵道:“烏龜!你是不是兔子生的?”
結果非常可悲,只聽遠處傳來一聲“砰”的巨響,烏龜的車胎爆了。經過烏龜的苦苦哀求,我終於又被我的良心出賣了。我一個人騎上了兩輛車,後頭再載一隻烏龜,乘着酒性,在朦朧的路燈下,向兔窩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