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最樸素的生活,與最遙遠的夢想。
即使明日天寒地凍,路遠馬亡。
從雜亂無章的泛黃的書籍里一眼瞟到那本素顏的糖果屋封皮的筆記本,有關小學的記憶一下子便全湧現在腦海里,那些嬉笑打鬧的時光,那些身處當時卻從未想過要珍惜的時光。
我懷念。
台州市綿延不絕的雨季,纖細的雨絲被積雲拉扯的如此之遠,從宏大的暗沉的天空之上眼神至遼闊無邊的大地,再不會有這麼遙遠的物質了,再不會有夏日朝陽明媚不止的日子了,他們統統,不止在什麼時候,就被現實這堵厚重的牆擋了回去。就好像,一個不經意間踢到鐵板的名為記憶的孩子,抱着腳不停地喊疼。
——你可以明白那種深深的痛楚么。
——當所有的記憶被人硬生生地從軀體里拉扯出來。
——就不再是,僅靠藥物就能解決的問題了。
傾盆大雨。
動作遲緩地整理着不寬不窄,不明不暗,不新不舊的灌滿風的房間,心頭突生一縷悲哀之感。
受到阿默的信已是幾個星期前的事了。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忽然被人打醒的精神病患者,心頭滿是恐懼。如何。逃離這座囚禁我們的龐大繁華虛偽令人心生厭惡的城市。到底怎樣,才能勉強自己露出同往昔般燦爛明亮的笑容。奔向屬於我的,只屬於我的,張揚明媚的未來。
傷痕纍纍的粗糙不已的紅木梳,與頭皮的親密接觸。蓬頭垢面的,雙眸毫無神採的,面呈病態的樣子唄載入鏡子里,通過晶狀體穿透視網膜傳入大腦形成視覺,最後被放進心裡。
——?G,我想啊,看下你的心長什麼樣子呢。
——我的心么。
——恩對。
——可是你不記得了么,我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碎掉了啊。
——我沒有心。
“之行,如果有天我們湮沒在人潮中,庸碌一生,那是因為我們沒有努力活的豐盛。”偶然,讀到這樣的句子。寫這句話的人又說:“世界之大,我卻不知其折或遠。”
我總是想。如果在浩大的十二歲之前,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我會不會,還是那個會將冗長得不得了的故事,擁有明朗的笑容的孩子。
可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發生的一切都過去了。
我沒有資格要求誰去顛覆所發生的林林總總,已經毫無意義了。
哪一次,爬到床底下找東西,卻看見了母親年輕時照片里為數不多的一張黑白照片。那種邊緣上有細小的凹凸有致的花紋的老照片,將照片翻到背面,是難以辨認的圓珠筆書寫成的數字——1990年。那時候的母親,也只有15歲吧,着一身陳舊的泛白的白衣黑褲,安靜坐立在河灘上,帶着拘謹琉璃的笑容,雙眸明亮。外祖母依偎在她身上,略微脫線的白色長衫,手指用力捏着一簇梔子花,看得清僵硬的骨節。身後連綿的山水將兩個女人的年輕與蒼白映襯得淋漓至盡。我的視線定格在這兩個人身上,陌生的面孔,有錐心的傷懷。
20年前的她們,這兩個我用心去熱愛的女人,直至今天,成了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永遠弄不清楚那個女人——我的母親。心懷怎樣的夢想,支撐她到今天,成為四個孩子的母親。成為我唯一的所能依靠的,所能抓緊的一根救命稻草。
——生命被誰賜予,將被誰取回。
——我們其實一直就在一個圈子裡兜兜轉轉,徘徊在愛與痛的邊緣。
——生活也不過是上帝所設的一個圈套。活生生圈住了我們我們內心所剩無幾的美好。
夜深,卻毫無睡意。眼睛閉上也只能看到那些於腦海里重複播放的夢靨一般,倒帶的,緩慢的記憶。
要瘋了啊。
是要瘋了吧。
黑夜沉寂的可怕,全世界彷彿只剩下我一人,那種糾纏了我十幾年的擺脫不掉的快要窒息的感覺,又上來了。
已經好久沒寫文了,重新拿起筆寫破碎的句子,感覺卻不像在寫文,而是在寫一道冗長得閱讀題,文章是“殘酷青春。”答案是“逃離。”出題人是若干年前笑得一臉無邪的自己,答題人是至今令人厭惡的自己。
自欺欺人。
所有的一切會都是假的么。這個世界所給予我的一切,到頭來都成虛無。什麼時候起,我們都自動加入了愛說謊的壞小孩行列呢。就從來從來,沒有一絲絲,為自己的言行後悔的觸感么。
讀過那麼多書的你們,連最基本的城市都無法做到。
這樣自的你們,才不會有人願意去掏心掏肺的愛。
——這個世界是因為什麼而存在的。
——因為你。我的世界,都是因為有了你,才可以開明起來。溫暖起來。
——且。騙人的吧,謊話說多了那還會有人去相信呢。
——是這樣的吧。
未曾想到,在這樣的一個過程中,我們的出生年代,成為了一個字正腔圓的集體烙印,被用作追捧和詬病的代名詞,無論我們有着多麼迥然不同的生存姿態。
經過了這一切,我們終於長大了。於是,好多年前如同錐子一般刻在我們心底的,所謂時光斷裂的聲音,成為了永遠的回聲。
年華里,我們失卻的是一種心情。
我們躺在自己為自己鋪好的被窩裡,蜷縮着沉睡過去,面上是未來得及擦掉的豆大的滾燙的淚珠。
曾經幾時一度的窒息,一度的悲傷,一度的壓抑,一度的種種不堪與痛苦,在青春的放大鏡下匯聚成一股龐大的力量,在赤裸裸的殘酷的青春的墳場上,屹立了一塊新的血淋淋的墓碑。
我捨棄自己的夢想,換做青春的祭品。
J.X
2010年5月30日
0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