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真正喜歡過年。
中國人對“過年”有着一種異樣的眷戀,但也許是小時候的我還沒有歷盡滄桑吧,對於過年就沒有什麼感覺。倒也不是討厭過年,但我以前純粹是利用過年這個契機來多多享受美食和穿漂亮的新衣新鞋。但是現在,我卻真正喜歡上了過年——因為每當這個時候,媽媽就可以放假。
媽媽幾乎是每天都在忙碌的工作中,不似我跟爸爸這麼親密。可能是這個原因,媽媽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就以“嚴厲”為主了。可近幾年來,大概是處於青春期中的人會變得敏感,我開始在時間的縫隙中關注着媽媽,又覺得媽媽總是累極了,需要休息……好不容易等到過年放假,我又怎能不開心?
以媽媽的性格,她回來乾的第一件事情,肯定是——打掃衛生。噹噹當!我猜對了!當她開始皺眉環視着屋子內的各種凌亂與“滾滾灰塵”時,我不禁無言以對未來——不是嗎?平時我總是希望自己放東西的時候,能將它們擺放整齊,但實際情況是隨手一拋就了結;我也希望能幫家裡多打掃,可等我做好作業后,腳底生風的時間又溜去了……媽媽瞥了我一眼,然後按照慣例,她訓了我幾句,最後以奪命飛拋之勢給了我一把掃把,進入了昏天暗日的打掃當中……
以上僅僅是一個很平常很平常的事例。很多時候,工作經過了一個熬夜的媽媽醒來之後,總是臉色蒼白地看我打掃的屋子,接下來,呃,我該接受媽媽的訓斥了……我覺得自己是個矛盾體,總是在盼望中又害怕面對媽媽。而媽媽呢?她卻總是給機會我,在等待着我漸漸地做好每一件事情。我知道等待是一種很折磨人的東西,所以每一次,我都很想對她說:“媽媽,您放心吧!”
打掃完后,媽媽自然又是去準備過年的東西去了,我管它叫“年前綜合症”。以往我總會跟着她去採購東西,那時我總是會被她當成是購物車——她一直狂塞東西給我。這以致我無聊的時候還會突然跑出一個想法——我會不會練成了“無敵拎物功”?可惜今年的作業實在是太多了,無法享受這樣的樂趣。
我萬萬沒想到,作業做多了,也有個意外的收穫——十個紅通通的“小蘿蔔”!我可憐兮兮地將這些“小蘿蔔”給媽媽看。媽媽瞧見,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地說:“我聽廠里的人說,要是長了凍瘡,要捏住那個腳趾或手指,用一根針刺破皮,讓黑血流出來,凍瘡自然就好啦……”我一聽,頓時頭皮發麻,腦中頓時閃過電影那種“插針”的酷刑和中毒后逼出黑血的橋段……我不禁流下幾滴冷汗,然後灰溜溜地逃了……
過年當然是要穿新衣服和新鞋子的。我跟媽媽在購物街里買衣服——雖說媽媽經常沉浸在工作當中,但每一個女人都是喜歡逛街的。多少年啦,媽媽的砍價功力還是只如初見地深!我兩眼發光地崇拜在購物中異常閃亮的媽媽……嘿嘿,我的袋子里又添加了幾件衣服咧!
千盼萬盼,春節終於被我盼過來啦!新的一年,新的開始,每一個人都如沐春風,媽媽也帶着些許希冀,攜手與我迎接共同這個可愛的兔年!
等等!我當然不會忘記年初一下午的那個作文比賽的……可是,下一秒卻足以讓我冷汗直流——因為,當我說到“如果在作文比賽中獲得名次的,就可以獲得獎金”的時候,媽媽眼裡精光一閃……我非常想說,當初我很多次考試都很好啊,但媽媽就“哦”“嗯”的一聲,最多來句“這次考得不錯,下次再努力”什麼的,但語氣都很平淡;這次卻精光一閃……真是天與地的差別啊!我鄙視狀地看着媽媽,媽媽卻話不驚人死不休:“看什麼,我這不是市儈,而是有金錢觀念!而且,我不過分鼓勵你是不讓你驕傲,對你的成績有幫助啊!”然後爸爸在旁邊附和道:“那是,你媽不會讓你這泓清泉變成黑龍江的……”天啊,這都什麼人啊……
時間漸漸在我歡樂的嬉鬧和昏天暗地的趕作業里緩緩逝去。轉眼間就到了年初九——年初十就是媽媽上班的日子。我看着媽媽依舊平靜的臉,心裡卻不斷地翻騰着,鬱悶不止。媽媽很快就要回到忙碌的日子裡了,又要天天在物慾橫流的大都市裡默默地工作着了……那天,我第一次嘗到了失眠的味道,想着媽媽平靜的臉,雖然四周黑漆漆的,但我卻發現自己的眼前氤氳出一層薄霧……
媽媽,你可曾要放棄?媽媽,你可曾要休息?
想着各種各樣與媽媽有關的或搞笑、或溫馨的事,眼淚卻流得越來越凶。
媽媽,我發現我已經沉溺在你的溫暖中,不可自拔了。
想起媽媽兩鬢的白髮——雖然現在已經被愛美的媽媽染黑了,以及眼角越來越多的皺紋。
媽媽,我已經醒悟,但我又該怎樣挽留這樣離我越來越遠的幸福呢?
驀然,我在黑暗中堅定了一個信念,然後擦乾眼淚,努力讓自己入睡。
夢裡,有我和媽媽。
夜越來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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