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之五個包子四個雞蛋
冬 夜裡十一點接到母親有病的電話匆忙回到家中，接上母親便馬不停蹄的驅車奔往市醫院。路上看着母親疼痛難忍的冷汗，心似要裂的一般疼。心急如焚腦中卻時時浮現小時侯母親含辛茹苦的帶我們兄妹的滴滴點點……。
到了醫院急診，檢查，拿葯，辦住院手續……忙的不可開交。還好母親只是腸梗阻不是十分嚴重，等灌腸輸上液體天己大亮，和大哥停下來才有些倦意……。
和我們同病房的是一對和藹的老夫妻，穿着普通但人很熱心腸。告訴我諸如在哪打水，什麼地方買飯等等人非常善良。接下來的幾天緊張忙碌，慶幸的是母親的病情已大為好轉，心情為之放鬆不少。閑暇時與老人聊天，得知老人已七十三歲，老伴也六十九歲了。老太太因為胳膊斷了和有高血壓等老年病住院，可奇怪的是老兩口住院的日子裡沒有兒女陪床和探望，也不便多問。
每天和大哥輪流伺候母親，雖然忙碌勞累但母親身體恢復的很快，心裡十分欣慰。可盡心伺候母親時老兩口眼裡露出奇怪的眼神，讓人不解。老頭伺候老伴周到體貼，心裡着實佩服老人的耐心和細緻。每次夜裡醒來都見老人坐在床前注視着已入睡的老伴，那份深情的神情讓人為之心動。每天早上老頭都去買兩份粥五個包子和四個雞蛋，下午也如此。每當飯買回來，老頭總把雞蛋剝好放給老伴一個自己放三個，然後把包子一口口喂到老伴的嘴裡。還時不時為老伴擦擦嘴角。唯只有中午是兩碗面，一碗排骨麵一碗素麵，老伴總要把吃不完排骨夾給老頭，相互推諉甚至口角相向。讓這恩愛的老兩口顯得極不和諧。每天老人起的很早為老伴輕輕的梳頭擦臉，有時和老人開玩笑“您老是男人的楷模，男人中的男人”。老人競羞的臉微紅老伴則露出女人那種幸福的眼神，與白髮相映竟精神了許多。“”也曾勸老人租個床夜裡能休息休息，老人說人老了覺少睡不着。驚嘆的是老人能一頓早飯能吃四個大包子三個雞蛋和一碗粥，更驚奇老人能抵我們兄弟兩個人的精力一個人陪床這些天，七十三歲競有如此身體讓人羨慕不己。
一天夜裡被細小的動靜驚醒，見老太太輕手輕腳的掙扎着起床。老太太示意不要驚醒老伴。忙起來幫忙扶起她，攙扶着吊著一隻胳膊的老太太到樓盡頭的廁所。足等了半個小時老太太才出來。老太太滿目感激連聲道謝，走到樓中間的窗前，老人想呆一會讓我回去休息，我執意陪着留了下來。
“謝謝你，小夥子麻煩你了”。我連說不用，老人眺望窗外的黑夜，停了老半天才說，
“我不想驚動老頭子了，讓他好好睡一會。他太累了……。”
“孩子，要好好孝順你媽媽”。
“父母養大孩子不容易，要好好的對待父母，一定要孝順，唉”。說完嘆了一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些許的無奈和凄苦似有哭音。
“人老了，什麼也幹不了。什麼都要別人幫忙，我這一病可連累我們家老頭子了，這些天他就沒怎麼睡覺。”
“他也七十多人了，還得跟我遭這樣的罪，是我拖累他了。
“看着他的眼都熬腫了，我心疼啊！”你們小夥子陪床都累，他也一把年紀了……”。老人家說說停停，旁若無人的自言自語，我不知該怎樣勸說。只能靜靜地聽着。
“走吧，回去吧。免得他看不見人擔心。”停了一會，老人才說，
早飯後輸液，老太太手腫的象饅頭一樣，連液體都再扎不上。也許接連輸液加上廁所一隻手活動的緣故吧。老頭又氣又急責備老太太，老太太競象小孩子犯了錯一聲不響，眼神盯着老頭任由老頭呵斥。老頭又問大夫討來偏方，跑到很遠的菜市場買來山藥蛋切成一片一片給老太太敷上，又是一夜不停的更換。也許感動了上蒼，第二天老太太的手好了許多。
這天母親已能下地活動，閑着沒事幫忙扶着老人家去換藥。老太太進去換藥我和老人在外面等着。慢慢聊了起來，老人很健談。
“我們沒有孩子，我們倆從小長大，也算青梅竹馬”。
“我們家很窮，她父母都反對她嫁給我。她為了嫁給我受了不少委屈和遭了不少罪。”
“跟我時我什麼都沒有，她沒說過一句苦。”
“後來我家裡人嫌她不會生孩子，怎麼都叫我離婚。”
“我不能對不起她，我不能沒良心。”
“我們後來要了一個孩子，可這孩子長大了成了狼，這次胳膊就是他推倒老伴摔的。”
“老伴傷心壞了，每天哭。看到你們伺候你媽，她就更傷心。”
“這幾天老想回家，不想治了。”我無語，……。
不知該怎樣勸說老人，只能沉默。
老人揉了揉紅腫的眼睛，陷入了許久的沉默……。
“知道嗎？孩子，我七十多歲了。不知道那一天就死了。”
“我這麼老了，也不怕死。可我死了，她怎麼辦？
她一個親人也沒有。那孩子又不管，”
“留她一個人在世上，她可怎麼辦。身體又不好……。”
“有了病誰管，心裡有話給誰說。她只會哭……。”
“想想這些我心口疼，我夜裡睡不着，”
“我有時真想讓她早點死，”
我聽的一怔。
“死在我前面。”
“這樣她能少遭點罪，我活着能陪陪她，伺候伺候她。”
“能給她端口飯喂點水喂點葯，如果我死她前面，”
“唉，她這身體沒人管，能活幾天？還不是活活遭死。”
“孩子說了別笑話，我這把年紀生死見了許多，”
“你知道老伴死了，會有多想？
“再想見也永遠看不見，有話想說她也聽不見……。”
“我怕我先死了，她哭……。不想讓她沒人管，再想我遭罪。”
“讓她先死我遭這個罪……。” 他沉默。
‘’除非都死了……。”
“孩子以後回去兩口子別吵吵，到我這天你會後悔。”
“……。”
老人說著說著，一顆顆眼淚流了下來，劃過飽經滄桑的臉……。
一顆顆老男人的淚，顆顆滴自心間，打在地板上滴滴，晶瑩。
裡面有多少擔心、無奈悲涼更多的是依依不捨。
“我現在只能每天多吃一點；多吃兩個包子和兩個雞蛋。只能盼望身體一直好。”
“能多活幾天，能多陪陪她照乎照乎她。”
“說實話我不租床吃碗素麵只想多省幾個錢，萬一我走她前邊，給她留下。”
“她也老了，沒有錢沒人管只有死路一條……。”
我聽的淚……。我這才明白五個包子和四個雞蛋，沒有租來的床和那碗素麵。裡面飽含老人多少愛愁情恨……。馬上掏出錢包取出所有錢，可無論怎樣勸說老人最後一分錢沒收。
老人出院那天，我把兩位老人送到樓下。兩位老人相互攙扶着 ，提着簡單的行李揮手道別。 我在路邊的早點攤上買些早點放進行李里，偷偷的放了幾百元錢。兩個老人慢慢的漸行漸遠，在寒風裡讓人有些許的悲涼。可又覺得他們相擁相依又有無比的溫暖。心裡不禁想起……。
心裡默默祈禱：
“五個包子四個雞蛋” 。
一路保重！！！